第8章 诚实的自白

他将狗尾巴草随手插在像鸟窝一样的脑袋上,向我伸出了手,“我叫里洛,我的姐姐圣玛去地上了。你呢,身上带了雷和水的女孩子,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回握他的手,这段时间压抑的负面情绪,竟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大概……是来净化我的灵魂吧。在勾心斗角的竞技场里待了太久,总想证明自己,却事与愿违。想放宽步调,却不被允许。能理解所有情绪的存在,但更想要隐藏自己的不甘,愤懑和嫉妒。”

那少年走近我,看着我的眼睛。“木的本意,是爱,是原谅,是博大的宽容;但也是隐忍,收敛和厚积薄发。你需要我,就要先明白我。”

他笑了笑,用力一跃,身体浮在空中,散落成萤火虫,年轻的笑脸如水晶般绚丽。“预言树以地平线一分两体。里洛是我的枝桠,圣玛是我的枝干,去地上找圣玛吧,我们合二为一,才是木棯珠完整的力量——”声音破碎在远空,周围的柳树和萤火虫也瞬间消失。

面前只剩下前世幻木。我坐上去,发动咒术,“‘遁’,攻!”

我走过满城桃花的街道,拐进一座庭院。只见一棵光秃的桃树,没有叶子,花瓣一片片地落下。树下的女孩子在细细地拨土,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它不开花吗?”我问。

那女孩叹了口气,“它不愿意发芽。”“为什么……因为其他树都开了?它生气了?”

“不,它不会再开了,哪怕其他树都枯了也不会再开了!”女孩忽然生气地提起裙摆就走,“我守了它七年,我累了……”

我拦下她,“那你知道,它为什么不愿意开花吗?”“我对它那么好,所有的桃树,我只喜欢它,我找不到它不开花的理由。”我看着那光秃秃的树,和其它花瓣遍地的桃树相比,它的周围……显得过于空旷了?

我似乎有些理解,“也许你太爱了,它反而接受不了这份喜欢呢?”

“我喜欢它,想给它最好的,这还不够吗?”

我看着桃树,脱口而出,“它和其他桃树,都是平等的。它值得别人的喜爱,但也需要自己成长的空间。如果你喜欢它,就会接受与其他人不同的它,它的盛开,是为展示自己的美丽,而不是为了回报你的付出。你不再以爱为名束缚它的同时,它也会学会自爱,逃避不是问题——”

说完这话,我愣了,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原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

话音刚落,那女孩和桃树,化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细叶,粉色和青色覆盖了整个天空。

“看起来你已经懂了你自己。爱别人也要爱自己,前世幻木可不仅仅能看见前世的事情而已,剩下的你好好领悟吧。”满天的花叶汇聚成一条舞动的藤条,上面点缀着萤火虫,在我身边飞舞着,随即将我托起,在浓厚的花香中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我耳边逐渐变得清晰,“零,你做的很好。木棯珠借助预言树的力量在你体内融合,三足鼎立,就不会像水涧珠与雷力抢夺主位一样痛苦。”潦妃手上闪动着沁绿的水珠,滴在我的腕上,疲劳一扫而光。

“醒了,就跟我去见楼后吧。”“楼后?……是木系的管理者?”

“是,她必须要认可你。”

【如梦初醒,旅程开始】

上次走了过场没有留意,现在细细看来木系的主殿乱中有序,被各种藤蔓缠绕着,很有安全感。“楼,人我带来了。”

没反应过来,我瞬间被带到树上的书房,周围枝桠盛大,开了些许小花,散发出好闻的味道。“这里是我和楼后秘密商谈的地方。”转头一看,旁边那位身着轻盈的羽衣外套,有像长流苏一样的藤蔓,身后是长长的披风。“你就是零?那个救世主?”“救世主?”

她反而更加惊奇,“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你是神秘的第九族,是救我们回人间的,带领我们打赢圣战的救世主啊!”

“地下是一个黝黑的世界,相信与不相信,足以改变你对整个世界的认识。第九族是王族,身上具有像海绵一样源源不断的学习力,能够同时拥有八种系的能力。王族带领我们攻破地上地下的防守,而你就是我们在等的王族,你的图腾还差六块,才能开启锁在你身上强大的符阵力量。”

听了又听,才明白潦妃一直以来的欲言又止。难怪我的锁念咒链有那么多的颜色,我的灵力,我身上的使命……

我听得手脚无力,巨大的担子压得我喘不过气。

“静,心神的宁静,用水般透明的心看着世界,才能更加清晰。”——

“恕,化解仇恨的心,原谅自己才能原谅别人,纯粹才能谅解。”——

两股闪亮的灵力从我浸湿的背部传入,蓝色和绿色覆盖着我。

“潦,你果然没有看错人,雷系的魄力是她的主导灵力,她有足够充当王族的能力。”

“是啊,只是不知道之后的她,能否成长出属于王族的承受力和认知力。虽然很冒犯,但世界上最难以相信的,就是人心。”

“零,你不能树敌,只能一点点的让别人认可你。雷力让你的力量快而强大,震慑人心。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承担数亿生灵命运的翻身一战,太过沉重。可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会支持你,直到你打开那道门。”

“你相信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它会是天堂。你相信这个世界充满黑暗血腥,就一定是炼狱。只是你怎么看这个世界罢了。”

——“……好好吃饭,不要光顾着玩吉他,书还没背呢……”

——“……明天出去练球吗,在老地方见……”

——“……专心才能投准,别越界……”

所有关于人间的记忆,一瞬间回来。我终于想起,我到底在为什么而战!

密密麻麻,断断续续的记忆在我脑海里翻涌。我热血沸腾,手中一紧,竟然发出一道金黄色的光泽,“这……就是王族吗?”可惜只一下,光芒就消失了。看样子我还没能到随意使用强大力量的时候……

灵力的增强,连房门也变得异常坚固,连老管家在外面都不能随意窥探,手中出现吉他的拨片。这是我生前常用的拨片,但怎么变成金黄色了?

……是光芒的力量集中到我的拨片上了吗?我的疾闪,会是我的武器?

我不由自主的弹起来,脑子里冒出一段旋律,跨越时空般的,辽远的,《幽魂圣安曲》,对,是这个名字,为什么呢……我闭上眼感受着,身体感到从所未有的畅快。

待我睁开眼睛,疾闪已经完成了它的变身。黑白相间的琴身里,出现了金银色的花纹。

“学吉他要用心,不要背谱,用心感受曲子的旋律,曲子的力量也会呼应你。”我想起刚开始学吉他的时候,也是疾闪陪着我从陌生到熟练。很高兴,我们又成为了战友。疾闪,一起加油吧!

去外系需要有一名本系的公主指引,木系是桫,水系则是泠。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多次叨扰潦妃的行为,明显让她产生了怒意和冒犯。作为一个有望成为水系下任管理者的人,即便心胸再宽广,一个外系的公主跟自己的师姐过于亲密,难免会生出嫉妒。

如那个雾灵所说,地下,不能再产生过多负面的能量了。

可是,我该怎么跟她说清楚呢?“也许培养信任的伙伴,也是对你的考验之一。我们不会插手,这一切,你自己来完成。”这是潦妃给我的建议,也是我的主张。身处在地下,大家就是战友。霹,桫,泠都是我的朋友,最起码,不要彼此猜疑。

三个系的领地有一个交叉点,这个地方各自领域的力量最弱,无疑是我们最好的联络点。

“关于你的问题,楼后有向我透露一二。不瞒你说,我看着遍地的水火系,心里也会不平衡。风来去无踪,石岿然不动,鬼骨两系平时见不到,雷的人数又少,木系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位,我也会对自己的力量产生质疑:大战如果真的到来,水火的力量看起来已强大到足以战斗,那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其实,水系也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放松,目前战力最多的是火,而火一直将水视为眼中钉。我们的训练进度,常常因为火的挑衅而打断。木的疗愈让水必须转型出别的攻击方法,我去过水释之洞,当然与你雷曰之林不同,我们用于开放式游学,是每月必修的大课。水要练成冰,就要学会让温度急速下降,这一点,没有几个水公主能做到。”泠长舒一口气,表情中也散开了凝重,“哈哈,水系的弱点各位已经知道了,这下对我们可没有盲目的偏见了吧?”

“啊……我还以为你们忙着赶超火系,不带我们玩呢。我们雷系的烦恼,恰恰跟你们相反。零是第十八个,人少就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以一当百。霄后对我们的要求,是成为稳定输出中的致命一击。虽然话说得没错……有时候也觉得,我们太累了。”

所有人在看着我,我问了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你们,复活的动力是什么?”

桫抚摸着她的膝盖,“不怕你们笑话,我是来了地下,才知道怎么走路。我看着整个家为我奔波劳累,最终在医院过完了自己的一生。我不甘心就这样成为一个累赘死去,下辈子,一定要再回到他们身边。”

听了桫的故事,泠泪眼汪汪,简直就是个哭包,“我和你相反,家里没人管我。唯一的朋友就是萨摩耶,它陪我度过了最难的时候。我们去森林玩,为了保护Lucky我死在了捕狗人的枪下,我不后悔。但我看见它即便被护林人收养,也病恹恹地不吃饭。我知道它在等我,但它已经十七岁了……”

一直沉默的霹叹了口气。

“我是个模特,没有背景全靠自己争取机会,可以说在圈内小有名气。有几个以潜规则出名的公司像签我,我没答应,找到我妹妹想要挟我。我之所以做这行,就是为了供她上学。我死在了毒杀,一了百了,她却没法躲过那些持续的骚扰。我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霹的拳头握紧了,泛出一丝丝的电火花。大家都沉默了,明白了各自的苦衷,战斗,变得更有意义了起来。这就是战友吧,能放心把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我刚一张嘴,心脏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渐渐的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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