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学校,也离别了童年,开始步入了社会,也开始步入了一生曲折坎坷苦难的征程。宋辛弃疾词曰“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方休!欲说方休!”
我下学的第二年,就是1958年,也是□□的一年,人民公社的一年。大办食堂,大搞生产军事化,生活集体化,到处一样,热火朝天。
队里派我在食堂当会计,白天跟男女劳动力一起干活,担水、洗地瓜、做窝窝头。到晚上,他们洗地瓜、做窝窝头,准备第二天早上的饭,我算一天收支的饭票等账目。
那时,把好几个村的男女劳动力都集中到一起,搞什么大整畦田,口号是:“深翻地,广积粮,增高产”。中午饭,我们五个人要把窝窝头和小米汤送到工地上。西刘的劳力都集合到王牟村一起整畦田。我父亲在吕家村木工组干活,我母亲是劳力,在王牟工地干活,娘跟着看孩子。
每天中午,我们三个妇女,每人一担小米汤,俩男劳力抬一大簸箩窝窝头,从西刘食堂到王牟工地,整整四华里路,我们一气挑到那里,一中午一趟,其辛苦可想而知。晚上回到本村的食堂吃,各家的饭桌都搬到了食堂,摆好长一溜,口号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事事集体化”。把各家的墙都拆掉成为一家,有的用来做食堂,有的用来做什么助产房,家家都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这一年的秋天种麦子的季节,在坡里用木棍当支架,用高粱秸或玉米秸堆成房子样,全队里的人都在一个棚里住,一家紧挨着一家,吃住都在坡里,食堂里天天上坡送饭。
大炼钢铁早就开始了,所有的钢铁物件,一件不留,摊煎饼用的鏊子,都打碎炼了钢铁。木箱木柜上边的“时间”都起下来交到队里。家中一粒粮食都没有,没有锅灶。五八年本是个丰收年,地头,路边,到处是玉米,地瓜蛋,人们没拿粮食当回事,一个向家里拿的也没有,在一片混乱中,人们似乎什么也不稀罕了。
整畦田的人们都回到了本村中种麦子。又叫我们向纪台南门的钢铁基地送饭,我挑一担很稠的小米汤,同伴扛一大筐子窝窝头,有二里多路远。到了工地,正巧看到我二妹一住不住在吃力地拉着风箱。我放下扁担,忙接过来替她拉着,叫她赶快吃饭。二妹把风箱让给我,一歪头就呼呼大睡,什么也不知道了,可见已是劳累至极。因为当时的口号是“苦战七昼夜,超英赶美”。人们六七天没有睡觉,疲劳困顿地东倒西歪,一不小心红红的炭火就烧风箱嘴子,被烧坏的风箱如小山样堆了一大堆。所以,拉风箱地一个劲地不敢停。生怕烧坏了风箱。
看看太阳西下,我要回食堂还有别的活要干,不得不叫醒二妹,快起来吃点饭,与她同龄大的好几个还在不住地拉着,困的叩头叩头的,二妹幸运的睡了两个多钟头的觉。那里人欢马叫,热火朝天,口号如云,体现了当时大炼钢铁的新气象。
在食堂,每天很早就起床,有三个拉火的,一个打水的。晚上我算账时,他们已经把地瓜洗好装在十二印的大锅里,上面好几层笼屉蒸着已做好的窝窝头,点着炭火后,最少也要拉一个钟头。哥嫂们看我年龄小,力气弱,叫我选愿意担水还是拉火,我说我挑水。担下一天所用的水也不轻快,一天一大缸,这一缸一般十二担水才满,我却用两只大白桶九担就满。以前的水井,是用井绳拔水,井绳上拴上钩子,再钩上桶,送到五六米深的井下,等水满桶后再一把一把地提上来,用担杖挑到二百米远的食堂。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干大人的活,人们认为我是成年人,其实我才十五岁。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无劳力的孩子早干活。从那时起,我的个子没有再长高,大概是与劳累有关。
1958年虽然大丰收,人们忙于□□,吃有食堂,没拿粮食当回事。但到了1959年,生活开始困难了,小米汤窝窝头的生活已经没有了,开始吃地瓜。起初人们嫌地瓜不好吃,以后地瓜也没有了,开始吃胡萝卜。麦里秋里打下的粮食一律上缴,说是还苏联外债,一个粮食粒也不留。人们开始为生活着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堂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生活一步步地开始困窘,一日三餐已无指望,朝不保夕,面黄肌瘦,个个水肿,生命垂危,到了无法再生活下去的悲惨境地,造成了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饥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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