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茹,涟茹!”
慕涟茹茫然地睁开眼,竟是李舒道。她神识还挣扎在梦中,只听得那数声焦急的“涟茹”在耳边唤着,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槐安,把她逼出来。我扎针护住元神,跟着我念!”李舒道指尖灵力微微,神色焦急万分。
涟茹意识昏沉,闭着眼恍惚听见李舒道在念法咒。大概过了半刻钟,她的意识渐渐清明。
李舒道见她醒了脸上神色松缓不少,但涟茹只是望着他发愣。
“怎么了?”他将糕点推了过去,又给涟茹倒了盏茶。
涟茹眼神有些发愣,她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李舒道蓦地有些发慌,被梦魇住的人,若太沉浸,不但神识有损,就是意识也会恍惚。
“涟茹。下次,跟我说一声好么?或者,我们一起,好不好?”李舒道轻声说道,他忽地落了泪:“这没事的,没什么的,我们家的事你想知道就知道,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你一个人,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所以我很怕……”
慕涟茹不知道自己做梦时两眼空洞,泪水横流,四肢僵直。李舒道喊了好几声都没把人喊回来。他在婴灵村也见过这样的症状,是沉湎于梦境不可自拔了,那人被救醒后还好好的,结果下午就投了河。
婴灵村村口的那条河,那样浅,当他采药回来看见那人以诡异姿势死去的时候——身子站立,头向下泡入水中。他正好看见那腿弯处死白发胀的脸。
这不仅仅是梦魇了,而是心被魇住了。他后悔将人救醒后只是淡淡嘱咐了几句,若是他多看顾些,那人是不是就活了下来?
慕涟茹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不管那明府老爷是什么样的烂人,李舒道是断断不会这样的。
“不过做个梦罢了。怎么这般容易哭……”涟茹抬手用帕子给他擦泪。
“槐安都与我说了。你还要瞒我。你不必哄我,我只是眼里干涩罢了,你醒来便好了。”那晶莹的泪在帕子上滑落,钻进了慕涟茹的袖口滚到了她的手臂上,李舒道的泪竟是如此滚烫。
正欲开口再哄哄,那门外传来敲门声,听声音竟是知翠。
李舒道连忙抹了泪收了神色,慕涟茹见他这般,将帕子放到他手上,去开了门。
“知翠,今日怎地有空?快进来喝茶罢。”慕涟茹见到知翠就想到了桃夭,心里那点惆怅也被打散出去。
知翠见门开了,忙让知徽上前来:“得了小姐的请柬,怎么地也要提前来恭喜一声。我还有礼呢。”
“来就来了,未免太过客气了。”慕涟茹虽口上这么客套,倒上前一步抱住了知翠。
知翠愣了片刻,轻轻拍了拍涟茹的背:“这是怎地,忽然跟小时候一般了。本以为小姐要成亲了,就跟个大人似的呢。”
慕涟茹感受到知翠上温暖的体香后,慢慢从知翠的怀中退出来,她轻笑一声,把知翠拉着进了屋。
李舒道已经准备好香茶、布好了茶点,见知徽提着几个匣子,连忙接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今日来,是特地送一样东西的。”知翠将知徽手上的匣子拿来,打开给他们瞧,那里面竟然是金丝绣纹的绸缎。
知翠莞尔一笑:“这是当年夫人赠我的绸缎,我用藏金线绣了花样,又印了同心纹,特地拿来给小姐的。”她笑得甜,似乎在回忆当年夫人赠她的场景。
“这,本是娘亲赠你的,我怎么好收?”慕涟茹牵着知翠的手,一起坐下了。
知徽闻言笑道:“怎么不好收下,本是夫人赠的,我们姐弟二人也无成亲的打算。你不嫌我们借花献佛就好了,这本应是你的东西,不过阿姐她年岁大些先得了。阿姐她收到请柬可欢喜了。”
慕涟茹倒被知徽的话逗乐了,想让她收下竟开始讲歪理了。
“就收下罢。再量了尺寸交与长陵的绣娘,管保三天内就做出来了,她们都是从长陵山下来的修道之人。”知翠把绸缎又小心放好,又从袖子里拿出两枚同心结,笑道:“这是我见到小姐后做的,到时候挂在青庐床帐上。寓意是极好的。”
“好,真是多谢姐姐了。”涟茹躬身拱手。
知翠笑着轻拍她的手,“那日匆匆一见,我道小姐与我许久未见,生疏了。又想着我毕竟早离了府上,小姐心下自是更亲近采漾的。却不料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真不知是高看了小姐还是低看了自己。”
“你虽叫我小姐,但我自小便是你带着的。纵使世事变化,我也不会改变本性。那日初到长陵,若是不记得你,我连客套都不客套的。”慕涟茹边说边将茶点往他们这边挪。
“那日接到婚柬,我和阿姐正在制茶,阿姐一时惊喜差点烫伤了手。”知徽说罢,慕涟茹朝知翠的手上瞥了一下。
“无事。”知翠含笑摇着头,朝涟茹说道:“你的脾性我向来清楚。本以为那日后再不得见了,收到婚柬我实在欢喜。若是采漾也在就好了,今日来的第二件事便是为她了,我在长陵见过她。”
慕涟茹闻言倒是略微惊了一下。长陵和慕府隔了不止一个郡,山高路远,就是她御剑也要几日。采漾一个女子竟然只身来到了长陵。
“对了,知翠,你当年为何离开了慕府。我记得娘亲曾和我说过,你和采漾是自幼的巾帕之交。我问这个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当年你走,大家都知晓,唯独没知会我。”涟茹就是这样的性格,她在亲近的人面前更像个孩童,心里没那么多计量。这也是她多年来未被压垮的原因。只要身边有亲近的人或事,她都知足地去活着。
“以小姐的脾气,我或许就走不了了,那时的我啊,只想找到地方躲起来。”知翠捏了捏涟茹的脸,她比涟茹大许多岁,此时看着面前姣好的脸皱起两弯秀眉,倒也不忍心再瞒下去。这么多年了,她也都放下了。
“我当年订了婚约,那时年纪尚小,与夫人去库房清点时,就瞧见了红绸缎。夫人说这是她当年游历看中的一匹,想着给小姐你筹备着,可那时小姐尚在襁褓,夫人说:就与你了罢,乐意见这样的喜事。与我定亲的恒郎是河嘉郡人氏,我家与他家交好,他本在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中做跑腿,后被老爷赏识提了管事,那时还说等他闯出名堂后便来娶我。最后的一封信,告诉我他得了机缘不日将拜入长陵修道……”
难不成修得成果后便毁亲了?虽说当今婚俗没有那么局限了,可这见利背信、薄情弃义者,无论放在何处都要遭受唾弃。
“这几年我们书信寥寥,待他找到我后,竟说他得了癔症,不能耽误我,此番前来是因为他看见他的脸长在别人身上,让我小心,怕我轻信便特地来毁亲。”
“这沈恒之也太过轻狂了,这算什么理由?可阿姐她还不让我……”知徽气得放下茶盏。
“知徽,即使没有理由,若两人中有一人不愿,那这亲还不如不结。何必强求?”知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过了几日,他便死了,还是夫人告诉我的,他脸上不知道被什么啃噬,被人发现时,只有怀中的婚书能证明身份。”
李舒道沉吟许久,他倒不知说什么。慕涟茹定定地望着知翠,几欲开口,却终究没说话。
知翠笑道:“还是说采漾罢。小姐可还记得采漾后颈耳垂处有个胎记?”
慕涟茹回想了下,立即肯定道:"记得,那胎记如胭脂粒一般。”
“是了,那日在长陵街上,我瞧见那胭脂粒,便料想是她。走近一瞧,果然是她。她见我也欣喜,我将她请回家中,本想请她住几日,可她闻言神伤,我这才得知府中出了大事。她说她一路向长陵,为的就是找恩人相助。”
“采漾与我曾去后山捉夫人要的毒物,那毒物要在大雨后雾浓时才现身,那河湍水急,采漾踩着那湿滑的藓石竟摔了下去。我扯着木头去救,采漾苦苦支撑,就在支撑不住时,一醉酒道君从天而降,一把扇子就将水给阻住了。可等采漾答谢时,他又恍然说道:今日是你必遭的劫。本不该这样,可哭声太过凄苦。这样罢,今日我救了你,你来日还个恩,也算了账。但是这多年来,那道君也不见踪影,采漾也没有机会还恩。”
“我问她,她怎知道君在这?她说,她记得道君的仙扇,多年来知晓了不少情况,又一路打听,心里便渐渐确定了。”
扇子?莫非是问清前辈?慕涟茹看向李舒道,李舒道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日她便走了,等再遇见时,她说她寻错了人。只是离剑宗在招女弟子便试试进宗派能不能找到,若未寻到,她修道也便为夫人府君报仇。”
真是,真是……慕涟茹红了眼睛。当年的翠翘峰异变事发突然,被处理得太过干净。她这么多年也多次去翠翘峰和附近的门派寻找,可是并未找到有效用的证据。
见涟茹眼尾泛红,知翠拉过她的轻拍了拍:“后有一次,她传书与我相见,我惊觉她似乎变了,那胭脂粒似乎变得大了起来,且她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我去给她拿糕点时,竟在窗边看见她拿着剑作势要往脚上劈!我以为是修道之人走火入魔,连忙夺下那剑,她也回过了神。再后来,便没有她的消息了。”
“后来,我听闻离剑宗将女子都遣散,这些年我也在自学修道之术,本想着……可离剑宗竟从那时起就不收女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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