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秋雨似乎又落了起来,风打木门竟像是一阵阵敲门声。
慕涟茹垂眸思忖片刻,而后开口道:“如此,便事有蹊跷了。你这般说,可是心中有疑虑。”
“嗯。我本以为是采漾独自游历去了,可想到她那日的情景,又让我莫名想起恒郎。因为那日采漾含混不清地说了句,她竟然看见她的脚在别人身上……”知翠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扶额垂下了头。
屋内陷入了沉默。
“我曾在古书上看过类似的咒术,但因为是禁术,所以只是提了一下。”李舒道忽地说了一句,只是他也不确定。
知翠开口道:“我想去找那位采漾寻过的道君,这样也好有点头目。”
慕涟茹起身来回踱步了几圈,最后在李舒道面前停下,她望向李舒道的眼神带着征询。因为结合玉石梦境和知翠说的,她确实也很想见一见明问清。可是这终究是人家的私事,她其实也不想窥见那些秘辛。可是这一切都让她隐隐觉得这些的背后会有更深层的原因,这些冥冥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不管采漾的失踪和她的父母故去的原因有没有关系,她都想去找到她。
思及此,慕涟茹轻挑眉毛朝李舒道眨了眨眼睛。
李舒道颔首,开口道:“知翠姐姐说的,我倒是有点头绪。那扇子我曾在离剑宗见过。”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我来找你们说此事,便是觉得你们有法子,可我能力微薄……”知翠起身欠身行了个礼,垂头怅惘道。
慕涟茹连忙扶起她,“实在不必如此自责,这事情既然藏得如此干净,料想那背后的人是下了功夫的,如此,我们也得下更大的功夫去查。”
知翠还是禁不住落泪:“慕府于我有恩,府君夫人宽和仁善、古道热肠,采漾与我情同姐妹,都是极好的人。得闻噩耗,此心永久未能平。还望小姐能带我一起探明……”
“即刻便启程罢,我们先去那位道君的府邸拜访。”李舒道朝慕涟茹点了下头。
于是知翠和他们走进了涟茹画的缩地阵中,知徽便回去看顾客栈。只是这秋雨也知人意,刚推门便停了,只剩一地的金黄与凉爽。
观阑殿中房门紧闭,院内却连一片落叶也无。知翠见到”观阑殿“三字,心下也明了这是哪位道君了。
慕涟茹一行快步走到正殿,见那门紧闭,便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问清前辈已经闭关准备渡雷劫了?
知翠敲了敲门,却无回应。
慕涟茹也敲了敲门,里面一丝动静也无。
就在李舒道要敲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吵什么吵,大清早就敲敲敲!”
三人愣了一下。怎地这殿中人变成了女子?
门忽然被拉开,一个穿着嫩黄点翠衣衫的豆蔻女子翘步走了出来,她生得珠圆玉润、明眸善睐。
慕涟茹略微打量她一眼,惊讶道:“唤鸟?”
那女子轻哼一声,便是承认了。
“既然来,是有什么请教?明问清他不在。这里只有我。”唤鸟摇头晃脑地说道。
知翠默默打量这姑娘,她说话虽高傲,却未曾怠慢他们。桌子上那香茶鲜果却未少,应当本心是不坏。于是她开口道:“小仙子可知贵派为何不收女弟子了?”
唤鸟明显被“小仙子”这一称呼取悦到了,她放下捻起的葡萄,手撑着下巴仰首道:“哼,你这算问对了。当年离剑宗将女弟子都遣散,对外说是女子心性不稳、心窍多思,易走火入魔。”
唤鸟怒不可遏,“啪”一下把桌子上的茶都惊洒了。
她冷声哂道:“这算哪门子的理由?听得我火冒三丈,用鸟……化作鸟身探寻。才入山巅,这金光殿顶,竟连一只飞禽也无,我觉事有蹊跷,便深夜入殿探寻,又与鸟族沟通,才得知了真相。”
“一女弟子因误闯宗堂而被惩处,在宗堂前跪了两个时辰,说是回去便心情郁郁,最后竟然发了癔症,然后一连数晚不见踪影,在一休憩日现于金光殿门前大嚎:此手污秽,已不能留!然后运剑狠命将手砍去,如此便昏死过去。因为是鸡鸣之时,来往人少,未曾发觉。等人靠近时,已然断了气了。”
三人闻言神色一惧。采漾和此女子都是自残,都是神志恍惚,都是入了金光殿、拜入离剑宗。就连沈恒之一介男子,也说过自己拜入了长陵。
“只是那死相奇怪,修道之人本能忍疼,可她竟然活活痛死了!那双掉落的手也乌斑点点,似被心魔啃食。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这女子也可怜,竟是个独身。我查探了她的尸身,发觉她后颈有处嫣红的痣,倒像是什么印记一般。可再也探不出什么……”
如此,这些便聚作一团了。可这背后竟连一丝指向也无。
有因便有果。
这果,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询问这么多却仍是无从下手。
“这么愁苦干嘛?对了,明问清还交代了我几件事,说慕姑娘在长陵无府邸,他归期不定,且平时宿在观里,若不介意,这观阑殿便作接亲的地方。”
知翠接过话,“小姐,成亲这等大事,到时我为你梳妆打扮,送你出嫁罢。”
“好。”
三人从观阑殿出来后便沉默不语。自长陵街头分别后,慕涟茹和李舒道去绣衣坊将婚服都交代妥当了。
毕竟,眼前还有个沈秉义拦路,敌在暗处,此时只能做足准备伺机而动了。
两人先是去了一趟医馆,只因李舒道说她梦魇过只怕今日会失眠,所以去抓几副安神的药材来研磨了做香囊。
回去的路上,那黄栾瓣落了满街。慕涟茹的白面粉红莲绣鞋上也沾了几枚。她瞧着李舒道——他走路不偏不倚,端庄自然朗朗清风气。与她不一样的是,李舒道总是脚跟先着地,然后跟盖印一般落下,那地面的黄栾被他带了干净,只剩下水痕。
涟茹似乎想到什么。
每个人的骨骼不同,身体磨合便不同,走路愈久,便会不自主地琢磨出省力、习惯的法子。不仅如此,每人的习性不同,便会有很多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小习惯,而这小习惯忽然一变便很容易被察觉到。
比如,在和她一起的时候,李舒道有时候会忽然不自觉地朝她这边歪一下,然后脚步微顿,又正了回去。可他向来走路都是脚动身子稳,头顶找天,以髋带腿,如此步履轻快。
若是突然变换,便会有不适应之处,甚者为邯郸学步。
李舒道见涟茹一直看着他走路,倒有些不自然了。他抚了抚鼻子,朝内里侧了一点身子,两人就相对而视。
涟茹恍然被他那长密的睫羽扰了心神,倒也没那么集中了,她有些别扭道:“你忽地转过来是做什么?”
李舒道不知她怎么了,但也笑着拉她:“走路须凝神。”
他发丝上落了几枚黄栾,这一笑更是不得了。慕涟茹躲闪道:“这不是有你看路么?”
结果刚侧过去,那屋里突然奔出一个孩童撞在涟茹怀里。
这孩童横冲直撞,撞了人竟还死命哭嚷起来。
李舒道面色一冷,将那孩童拎起来查看。那孩童的爹也闻声而至,大声喝道:“你做什么?这孩子不过撞了一下,你竟然要打他么?”
慕涟茹也惊于这男子的思路。
李舒道不过将那孩子从她跟前拉开,这男子便说李舒道要打他。这开口就乱定性,还言之凿凿,别人听来或许就信了。
“我不过看看他有何伤势罢了。”李舒道脸色不太好,“不过看这声如洪钟,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吵嚷得我头疼。我家夫人刚从医馆出来便遇到你家孩子,还不知哪里冲撞了呢。”
……李舒道张口怎地跟她一般了。
那男子听闻望了一眼李舒道,又望了一眼慕涟茹,心惊道这二人怎地如此年轻便成了夫妻。看着蜜里调油不敢触碰的样子,本以为是私自见面的青年男女,这下倒不好碰敲了。
那孩子闻言也停止了哭闹,如乳燕投林般奔了回去。
这孩子被那男子护着,慕涟茹则被李舒道挡在身后,互相对峙片刻,那男子悻悻逃了。
慕涟茹见那男子走了才换了娇柔模样,笑道:“怎么也变得爱胡诌起来?”
“见贤思齐焉。”李舒道面上还是冷冷的,说的话却有趣。
慕涟茹欢喜地接住了一瓣黄栾,然后送与李舒道:“如此学究,那我便道你‘青出于蓝’了。此为贺物。”
李舒道小心地将手伸出,本以为慕涟茹会轻轻捻起那黄栾放于他掌心,不料涟茹忽地将手掌附于其上,那黄栾被“啪”得拍扁了,他的心也随之乱了一瞬。
他摇头笑看逃之夭夭的涟茹,心道这初秋真是丝丝扰人心。眼看着涟茹要拐进巷口,他立马快步跟上,拉着涟茹朝另一方向走。
“对了,莲花玉芥子梦境中,我见到了你娘亲的往事,其中之事如迷雾茫茫。且又看见了幼时的问清前辈。或许……”慕涟茹垂眸犹豫,然后开口道:“或许能探知是为何你娘亲不愿回父家,我能感知,此时绝不是院宅之事这么简单。似有人做局引来邪物。”
李舒道认真看着她,点了点头:“若你想探知便探知罢,只是这回要留引信脱身。我不好入梦,便在外守着你。”
“好。”
慕涟茹又转身,此时的神情较刚才更为严肃:“适才本欲和你说,但被那孩子搅扰了。你可还记得那天沈秉义来院里的场景?”
李舒道闻言回想一阵,轻轻点了点头。
如此,慕涟茹便将心中猜想与他细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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