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替嫁

两日后,师兄将小九要的东西带来了,按照小九与柳如皓的约定,她回旸京的第五日,他会来找她。

柳如皓乘夜色而来,越过墙头落在王府院子里,小九已等待多时,她裹了新买的黑色斗篷,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在这。”小九朝从天而降的柳如皓招招手,松开斗篷,露出里面月白青纱裙装。

柳如皓手上带了一副皮手套,他身上浑身是毒,要带小九进新州军营地,少不得身体接触:“我给你的解药带了没?”

小九摇头,解药她早给喻顾清了。

柳如皓翻出一颗药丸:“吃了。”

看她吃下丸药,柳如皓说了一声“得罪”将人扛在肩头带离了辰王府。

小九不知被颠了多久终于被放下,她扶着身边的人躬身吐了一地,将晚饭吃的烧鸡全吐了。

“我们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方式过来啊?”小九好不容易压住反胃的恶心,擦了擦嘴直起腰。

柳如皓有点尴尬地挠了挠额头:“这样比较快。”

昨日他来踩过点,军营守备森严,那个叫阿顾的不在,就没有超绝高手,但有两个身手还不错的将军,只要绕开他们,带小九混入并不难。

柳如皓将小九带入庄子里:“我去将守卫的人引开,你再溜进去找人。”

他说完身影一闪跃上屋顶,在庄子里走了一圈,立刻引发了骚动,小九一路贴着墙搜寻过去,见到第一间上锁的屋子,将拜托师兄在黑市买的万用钥匙拿了出来,插进锁眼搅动几下将门打开。

黑暗中,小九能感觉到靠里间有急促的呼吸。

她将身后的门合上,试探性地问了一声:“是使团的人么?”

听出了来人的声音,紧抱在一起的四名女子跳下床,其中一人冲在最前面一把将小九抱住:“公主!”

小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们都没事吧?”

屋内突然亮起光,小九看见素衣执着一盏油灯过来:“公主,您怎么找到我们的,可是辰王殿下帮的忙?”

见只有她一人,先前抱住她的丫鬟皱了眉头:“辰王殿下怎能让公主一人来涉险?”

小九看了看屋内的人数:“叶薇呢?她怎么没同你们在一起?”

素衣:“她与我们分别关押了。”

叶薇是几个丫鬟里唯一会武功的,应当是看押在别处,还挺谨慎的,离开烁国前,小九也听过一些关于辰王的传言,六岁离宫,九岁执掌新州大权,短短十年将宿敌后良打得不敢进犯,将本是荒蛮之地的新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是个有本事的人,大约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冷酷之人。

小九:“你们不知道关着你们的人是谁么?”

几人摇摇头:“是土匪么?”

听说要将公主和大臣卖高价让烁国来赎,除了土匪,什么人能做出这种行径,念及此事,丫鬟中的三人对另一人投去了难言目光。

那人突然跪下双掌交叠置于额前拜了下去:“公主恕罪,思妍冒领公主身份,罪该万死。”

小九将人扶起来:“我不在使团中,你这是帮我掩饰,何罪之有。”

婉嫣有些激动地跳出来:“她才不是,她就是怕死。”

她将劫匪密谋之事告知小九,小九细想了想摇头道:“那应当是他们的试探,只是为了试出谁是公主,否则怎么这么多日过去了,却还未动你们。”

刚被小九扶起来的吕思妍又跪倒下去:“公主,思妍既然已顶替了您的身份,便愿意为此负责,思妍愿意替公主嫁入北煜。”

她知道公主并不愿意联姻,公主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并不愿意被一座皇城束缚。

“你……”小九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只问了一句,“不是不愿意么?”

小九父皇收到煜国先帝求亲的信时,小九人尚在不知山,父皇立刻派人去寻,可惜当时守山门的人并不知道小九就是公主,便告知书院从未收过女弟子,他们定是寻错了地方,寻公主的人只好这般回去复命。

眼看联姻是止战的关键,父皇只得一边继续找,一边在宗亲大臣之女中寻找愿意替嫁的千金,封为公主远嫁北煜,枟城里早有传闻,他们的公主嫁过去很大概率是要当北煜皇后的,辰王的英勇在烁国也有传言,女儿被封为公主,家中亦会有封赏,枟城中的适龄千金都被家族递了名册进皇宫。

吕思妍本就是枟城贵女之翘楚,被选中毫无疑问,她经过了严格的教习,完全成为合格的王妃,后来虽然真的公主回来了,帝后也舍不得将公主远嫁,本没有换人的打算。

只是,北煜辰王入宫那日,在无人的宫殿,吕思妍因为好奇自己未来要嫁之人究竟是何模样,偷偷躲在殿后看了一眼,在看清那人如融化一般的丑恶面容时,她惊叫地跑了。没有发现听见她跑开之声后,殿中男子默默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光洁而毫无瑕疵的脸,深潭一般的眼中含着冷光。

吕思妍哭着跑入皇后的宫殿说什么也不愿再嫁了,小九主动承担起本该是她的责任,帝后也没再为难吕思妍,放她出了宫。

出宫后她的日子却并不好过,父母责备她不顾家族荣光,兄弟怪她误了自己的好前程,后来父亲因在军需物资一事上贪墨被告发而获罪,父亲被下大狱择日问斩,虽未牵连家人,但顶梁柱没了,吕家一时风雨飘摇。

她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可如今的吕家在烁国已经不可能再为她择一门好亲事,她只能赌一把,她再度回到了皇宫,知道公主无法适应宫中的礼教规矩,成亲的大礼一直学得不顺畅,她主动请缨随公主出嫁,作为陪嫁丫鬟可以在公主身侧时时提醒,帝后同意了。

她也不知自己在等一个什么机会,但是逃出吕家那摇摇欲坠的牢笼,她才有翻身的机会。

吕思妍没有隐瞒,将她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公主,当初是我蒙了心,只因外貌而退却,如今我已见过辰王殿下,我……我愿意替嫁。”

婉嫣不屑地冷哼一声。

听着她的话,小九陷入了回忆,像被融化的脸?阿顾在山洞里戴的就是一张这样的人皮面具吧,他既是辰王的侍卫,那辰王戴上倒也不奇怪。

小九不介意她顶替自己的身份,就更不会介意她嫁给辰王,小九本就不愿意嫁给辰王,也不在意什么公主名头。

小九将吕思妍扶起来:“你真的想好了,不会后悔?我听说辰王身体不太好,你可想过他或许活不了多久,北煜朝堂复杂,若是他死了,便无人再护着你。”

“我愿意赌一把。”从罪臣之女,到一国王妃,甚至是皇后,吕思妍觉得这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小九又低头沉默一瞬,她微蹙的眉头让吕思妍心头一紧。

良久,小九才道:“你可知现在关着你们的就是辰王?”

几个丫鬟都是一惊,吕思妍神色如常,她早就猜到了,她是唯一被带出过庄子的人,见过庄子外的营地,是军营,隐隐约约看见了枣红色的帅旗。

她甚至猜到自己可能见过辰王,那个问她要密信的人,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的还算朴素,带的人也低调,可是后来他又见了她两次,问她有没有想起密信下落的线索,一身华服掩去了几分书生意气,在军营里这般穿的不会是将军或军师,地位却又极高,只可能是辰王了。

小九需得将利弊危险跟她讲清楚:“他处心积虑拦截送亲使团,只怕来者不善。”

吕思妍神色不变:“思妍愿替公主嫁辰王,风险自担。”

“好。”小九将公主印章和一块雕着“朝月”二字的玉佩交到吕思妍手中,“这是证明公主身份的东西。”

吕思妍面露难色,抬起头:“这些恐怕还不够,他们在找一封信。”

“信?”小九想了想,临出发前,父皇确实给了她一封信,那是煜国先帝跟父皇的通信,里面的内容好像是承诺烁国嫁过去的公主,未来就是大煜皇后,父皇说那封信非常重要,是结束北煜皇位之争的关键,让她务必将信亲手交给辰王,母后亲自将信缝进了她里衣的暗袋里,“确实有一封信,但此刻不在我身上。”

经过黑市一番追杀,后来又生病,她将那套里衣换了下来,顾及到那封信,那身里衣不能洗,就被她收起来了,现在应当在她跟师兄租的那套宅子里,这些日子她一直没顾上取回。

“等我找回那封信,再想办法送进来,不过先前他们问你要,你既说了信不在你身上,这信只怕也不好突然出现,且再等等,我也想先弄明白,辰王关着使团秘而不宣,到底是为何,以免使团危险。”

“好。”

瞧着公主像是要走了样子,婉嫣红着眼睛,像是要哭出来:“公主,您要走了么?”

小九摸了摸她的脸蛋安抚道:“你们好好跟着吕娘子。”

她又将目光看向吕思妍:“往后你是烁国公主,她们便是你的陪嫁,是你在北煜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

“我明白,思妍定会善待身边之人。”

得了她的承诺,小九也就放心了:“你们可知祝爷爷关在何处?”

四人皆摇头。

屋外突然传来人声,仿佛有人被追赶着到了此地,素衣眼疾手快吹灭了手中油灯,屋中几人警惕地扭头看着门外闯入院子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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