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顾清仔细瞧着她看见糕点时惊喜的表情，她果然喜欢，也不枉他让风信去将侯府定的这盒糕点截了下来，时羽听见有人竟敢截他的糕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听说是辰王府的人买走的，满肚子的气顿时消了，算了算了，救命之恩，不过一盒糕点，截便截了吧。
小九指了指点心眼巴巴地看着喻顾清：“我能吃吗？”
“嗯。”
小九开心地小幅度拍了拍掌，兴奋地开始挑选，早就听说丰德斋的四色点心是一绝，可是只有皇都枟城有卖，她在宫里时，由于饮食严格控制，根本不让外面的食物进皇宫，因此她还没吃过呢。
四块糕点外观皆不一样，白色方块形的糕点上点缀着金黄的桂花，香气浓郁，红色的糕点外面裹着一层半透明的糯米皮，雕成五瓣花朵的模样，绿色糕点造型浑圆，正面雕花繁复，最后还有一个小兔子型的糕点，兔子眼睛的位置上缀着一点朱砂红。
不知道阿顾喜欢吃哪个口味，有了上回吃独食的惨痛教训，这会小九可不敢贪嘴了，她抬起头看向喻顾清，却发现喻顾清的目光也正看着她，一双深邃的黑眸看得人心里发慌，小九愣了一瞬，说话也变得磕巴了起来：“呃……阿顾，你想吃哪块儿？我给你留着。”
还好先问了他，看他那活要将人吃了的表情，是生怕小九不给他留啊。
“我不吃。”
“你别客气啊，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小九说完有些后悔，怎么感觉她像是反客为主了呢，明明是他买的点心。
“我不爱吃甜食。”
骗人，不爱吃甜食随身带包糖果，不爱吃甜食还叫人送点心到书房？
小九不想拆穿他，于是喻顾清就看到方才还说自己吃不了的小姑娘，吭哧吭哧将四块点心都吃进了肚子，喻顾清忍不住想笑，惊觉自己竟然盯着小九将点心都吃完了，书案上的折子却是一页也未动，左手握成拳掩住嘴低下头。
四色点心盘旁边还有个小碟子，盛着螺旋成小山状的乳白色点心，小九用搭在碟子上的小银勺挖了一块进嘴，香甜软滑，入口即化，有些惊讶地捂嘴：“这个也好吃。”
喻顾清听见小九的声音又抬起头，见她在吃酥油鲍螺，一双眼睛水灵灵地放着光，似乎很惊喜，喻顾清以手撑头斜坐着，又看着她吃完了那一碟酥油鲍螺。
就这么爱吃甜食么，小九面上很是满足，笑容仿佛被味蕾感召，甜得不像话。
小九吃得心满意足，有些渴，端起茶盏浅呡一口，青梅的清香立即充盈口齿，一口饮尽，恰好解了吃过多甜食的腻。
吃饱喝足，该干活儿了，小九需要师兄帮她办点儿事，她借口要练字向阿顾讨要了纸笔，再偷偷写了字条藏起来，趁着夜色放到了后院北面的狗洞里。
*
第二日小九再去看时，纸条便已不见了，看来昨夜师兄来过。
小九刚将一块大石头挡在洞前，就听见花园里传来一阵吵嚷声：“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是来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的。”
“王爷今日不在府上。”
“那顾大人呢，感谢顾大人也行。”
小九从一片假山盆栽中转过去，看见两个深蓝衣服的小厮正拦着时羽，时羽看见她很兴奋：“小九姑娘。”
时羽第一次见小九穿女装，眼前一亮，她梳着简单的双鬟髻，头上带着粉白珠花，面上淡妆轻扫，身上穿着赤红石榴裙，映衬得她容光焕发，娇俏可爱。
见小九过来，两名小厮放开了时羽，退到两侧，这位小九姑娘可不一般，名为王府侍女，可谁敢真将她当做侍女啊。
小九见他提着两个食盒，跟昨日她在阿顾书房瞧见的一模一样，露出笑容：“是点心么？”
“嗯。”时羽猛地点头，两人在旁边的石桌坐下，昨日王府既然连他定的糕点都要截，想必是很喜欢丰德斋的点心，今日他特地早早差人排队去买，借此来王府道谢。
时羽打开其中一个盒子，端出白色瓷盘，是四色点心：“小九喜欢吃点心么？”
“喜欢。”
“那你快吃。”
小九迟疑了一瞬：“可是，你不是来向王爷和阿顾道谢的么，点心若是被我吃了，你的谢礼岂不是少了。”
“无妨，反正还有一盒呢。”时羽本就是存了来看看她的心思，其中一盒就是要送她的，没想到在园子正巧遇上。
“顾大人。”两名小厮突然立正行礼。
刚下朝的喻顾清听见侯府世子在王府闹，匆匆赶了回来，他一向喜静，不同京城众人有过多往来，一切宴请邀约都谢绝，自回京也从未邀请过人来王府。
“阿顾，世子带点心来道谢。”
喻顾清看了眼时羽，时羽身体微微朝小九倾斜，将点心盒拼命往小九面前放，眼里眸光闪动，喻顾清心中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我正好饿了。”
他纤长清瘦的手从食盒中拿起一块糕点，三两下吃下肚，不等二人有其他反应，在时羽震惊而又纠结的眼神里将瓷盘中的四个点心依次吃了，吃完忍不住蹙眉，小姑娘怎么喜欢吃如此甜腻的东西。
在时羽反应过来之前，将桌上另一个还没打开食盒提起：“这个是要送给王爷的吧？”
“啊……嗯。”时羽木然地点点头，买少了，早知就买三盒了，小九姑娘都没吃上。
喻顾清将手中食盒递到小厮手中：“给王爷送去。”
时羽凑近小九低声说：“明日我再给你带。”
“嗯，好。”小九倒是不生气阿顾把点心全吃了也不给她留，就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是说不爱吃甜么，果然记仇昨日小九吃点心没给他留吧，可是小九问他时他又不要，阿顾真是别扭的人。
“走吧，王爷吩咐了事情。”此话喻顾清自然是跟小九说，小九乖巧地从石凳上下来，跟在他身边。
喻顾清抱歉地向时羽拱手：“世子，抱歉了，王爷今日下朝便去了军营，实在招待不周。”
这是在下逐客令呢，时羽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便再次道谢告辞了。
小九亦步亦趋地跟喻顾清出门：“王爷吩咐了什么事啊？”
“买东西。”喻顾清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两个字，“过冬。”
是啊，北煜的冬天可冷了，小九瞧着风一阵阵紧吹，裹紧了身上的袄子。
两人先进了一家成衣铺，小九望了一圈，铺子里白的青的紫的蓝的红的……各色衣裙都有，就是没有黑色，算了，直接买夜行衣阿顾只怕也会怀疑，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件黑色曲纹提花绸羊皮斗篷。
掌柜的眼见前些日子来他这扫了一圈货的大客户又来了，殷切地上前招呼：“这位小娘子，这是本店新到的货，送郎君父兄都是极好的。”
北煜相较烁国民风更开放，私相授受虽也是不合礼数的，但若是男女之间已有婚约，互赠礼物却也平常。
小九摸着顺滑的羊皮：“可我想自己穿。”
她拿着斗篷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长了些，老板，能改短些么？”
掌柜的拿眼睛瞟一旁长身玉立的喻顾清，见他微微点头，忙不迭从小九手中接过斗篷：“当然没问题。”
掌柜招来女小二替小九量了尺寸，店铺靠里摆着一张长桌，长桌后的裁缝现场开始改衣。
“挑好了？”
“嗯，挑好了。”
见她只挑了一件黑色斗篷，喻顾清依据她平日爱穿的颜色，又选了两件长披风一件鹤氅和几套冬衣。
“改好后，连同这些一并送去王府。”喻顾清领着小九准备走。
小九奇怪：“咦？不是替王爷买东西么？”
怎么都是给她买的衣裳。
喻顾清正要跨出门的脚步顿了顿：“选件冬衣。”
小九站在衣架子前犯难：“可我不知道王爷体型啊。”
“同我差不多。”
小九的目光落在一件湛蓝色狐裘上，毛领丰润，摸着很舒服，整件裘袄上绣着针脚细密的繁复花纹，乍一看并不起眼，倒是挺适合阿顾侍卫的身份，不会盖过王爷的风头。
小九取下裘袄在喻顾清身上比划，嗯，她错了，什么衣裳穿在阿顾身上都招人。
小九比划完，将狐裘直接塞进喻顾清怀里：“这件给你。”
转身又随意挑了件黑色大氅：“这件给王爷。”
喻顾清眼底带笑，这种整张狐皮制的裘袄价值千金，而她替王爷挑的普通毛皮大氅不到百两，偏心得很明显。
买完冬衣，出门走了一段，又瞧见排长队的丰德斋，喻顾清侧身看着小九问：“吃糕点么？”
“吃。”
得到肯定的答复，喻顾清站在队伍末尾排队，小九待不住，看见路边有卖冰糖葫芦的货郎，一路小跑过去，喻顾清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亮影，直到一颗糖葫芦塞进他嘴里。
外头是又甜又脆的糖衣，与山楂交织成酸甜可口的味道，小九瞧他表情：“阿顾，你是第一次吃糖葫芦吗？”
“嗯。”这种东西不是只有小孩才会吃的。
小九伸手将他嘴角的冰糖渣粘下伸到他嘴前：“别浪费。”
喻顾清看着眼前一节葱白手指，有些难为情地别开头，小九见他不愿吃，收回手放自己嘴里。
“你……”喻顾清脸上一热，队伍正好排到他，买了糕点，带着小九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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