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旸京后的第二日，喻顾清上朝结束后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趟营地，卫英总算把他盼回来，劈头盖脸一堆待处理公文丢了过来。
风信一一接过怀抱文书站在身后，喻顾清似乎着急走：“还有事吗？”
“还有一事，之前抓的那个人如何处理？那个叫苏钦禾的。”
喻顾清迟疑一瞬：“放了吧。”
卫英如释重负，如今庄子上关的人太多，实在是个麻烦，能放了最好。
喻顾清领着苏钦禾回京，并对他表示不便将他带入王府，安排他去一间茶楼等，然后才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九。
“真的？”小九丢开手中的扫把就想往外走。
“去哪儿？”喻顾清眉头微微蹙起，神色有些不悦。
“当然是去见我师兄啦。”
喻顾清将人拉住：“你如今是王府之人，怎可随意见外男？”
“我只是王府侍女，又不是卖身给王府。”咋还能限制人身自由呢？
喻顾清将小九带回书房：“王爷吩咐，你入王府需将卖身契签了，否则也不必留在王府。”
小九一脸难以自信，她很怀疑这到底真是王爷的意思，还是阿顾哄骗她，见她迟疑，喻顾清又补充一句：“若你不愿签，你师兄也不能放出来，王爷查到你师兄身上有假照牒，这可是重罪，若你不在王府做事，自然不能替你师兄作保，无人替你师兄作保，如何能确认他不会危害大煜？”
小九咬咬牙签了卖身契，不过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卖身契上她签的名就是“小九”，可这并非她的本名，她本名穆妘珘，封号朝月，穆是烁国国姓，奶娘带她求学自然不好报此姓名，而她正好是师父的第九个弟子，师父直接叫她小九，书院中的其他人也都习惯了这般叫她。
什么卖身契，她才不认，只要能将使团救出，她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谁要给你们王府卖身为奴，她连大煜皇后的位置都不稀罕，还要给你们为奴为婢？美得你们。
“小九？你无名无姓么？”
小九摇头，一脸无辜：“我自小被师父收养，师父不知我姓甚名谁，一直叫我小九。”
喻顾清将卖身契收好，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许是小九就像一阵风，总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离开。
小九又问：“现在我可以去见我师兄了吗？”
“我带你去。”
三人在一处水榭茶楼上见面，四面无遮的二楼台子风光很好，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湖面，被风吹起层层涟漪，正中有一个小舞台，台上有人正在拉着曲调悲扬的二胡，
三人同桌其实有些尴尬，苏钦禾有好多话想同小九说，可是并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
“小九，你最近……如何？”
小九笑一笑：“我最近在辰王府做侍女，师兄你不用担心，阿顾很照顾我的，或许还有机会能见到辰王呢。”
苏钦禾大概明白小九想做什么：“那很好啊，我们在旸京人生地不熟，在王府有个落脚的地方，又有钱拿，顾大人，我也想入王府，看门护院打杂跑腿，我都能做。”
“不行。”喻顾清断然拒绝。
小九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阿顾似乎对师兄有些恶意。
“啊……”苏钦禾失望地发出一声喟叹，本想说不要工钱也可以，但是想想王府又岂是差这点钱的地方，人家考虑的肯定不是钱的问题。
三人又陷入短暂沉默，苏钦禾瞧见楼下一间铺子排着长龙，瞧着出来之人手中提的纸包像是糕点，突然道：“小九，想不想吃糕点，师兄去排队。”
小九点点头，等苏钦禾下了楼，小九张望了一阵才道：“阿顾你想不想吃糖人？”
“不吃。”
“可是我想吃，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不待他回应，小九“嗖”地跑下楼，喻顾清只觉得自己眼前身影一晃就没了，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要避着他倒也不用这般刻意。
再往下望时，糕点铺前排队的人里头不见苏钦禾身影，也没看见卖糖人的人。
呵，他们便是这么敷衍他的？
心中升腾起一股压制不住的烦闷，喻顾清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糕点铺的名字，丰德斋，好像是从烁国开过来的店，糕点以甜腻精致为卖点，其实不太符合大煜的口味，但是样式好看，而非常受大煜女子们的喜欢。
这些无用的信息都是亦声在他耳边唠叨的，他为了讨姑娘欢心，没少来排队买糕点。
茶楼外确实有一个糖人铺，只不过靠近门口，二楼看不见。
“小九，你留在辰王府可是为了打探消息。”
小九点点头：“嗯嗯。”
“我瞧着那阿顾看你有些古怪，你可一定要当心。”
“如何古怪？”小九倒是没察觉阿顾对她有坏心。
苏钦禾犹豫再三，他知小九于感情一事不开窍，毕竟她一直将自己当做男子，即使是如今只怕也还未将自己全然视为女子：“就是……就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占有欲。”
小九不解：“不可能啊，阿顾说他有未婚妻子呢。”
况且每回她靠近他，他都十分不悦，若是心悦一人，不是应该很高兴同她肌肤相亲么。
“小九，你不懂男人。”
“师兄，那我要如何才能懂男人？”小九看话本里那些风情万种的女子，能拿捏男人为她做好多事，她若有那样的本领，将阿顾迷得神魂颠倒，他为了自己背叛辰王也不是不可能。
她最近恰巧在看一本为了心爱之人反叛师门的故事，小九带入了一下觉得很是可行，对，她要让阿顾爱上自己。
这可有点儿难为苏钦禾了：“你等我再琢磨琢磨。”
“哦对了，师兄，我找柳如皓帮咱们潜入新州军了。”
苏钦禾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罗刹门的三门主？”
“对。”
瞧着小九这么坦坦地说是，苏钦禾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听说他善用毒，你怎么敢找他，不怕他对你下毒手吗？”
“我可是他的金主，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总不能坏规矩杀雇主吧。”
苏钦禾看着小九的目光中带着敬佩，想不到短短数日不见，他的小九竟已成长到如此，突然有种老父亲送嫁留不住了的感觉。
凭着小九的聪慧，她在世间行走定会见识很多能人异士，终究她会发现从前她觉得什么都懂的师兄，不过尔尔。
“以后我们如何见面？”
“王府后院北面有个狗洞，你若有事要见我就在那留个纸条约下见面时间。”
两人商议完毕，小九叫糖人师傅做的糖人也做好了，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大老虎，她接过两个糖人高高兴兴地上楼去了。
喻顾清看着她双手各拿一支糖人，脸色冷得能滴下水来，果然她心里只有他的师兄，虽说是他拒绝了吃糖人的邀请，可是那她也不能给别的男人买不给他买……
正当他心中积攒的怒气蹭蹭上涨，一路蹦蹦跳跳到他眼前的小姑娘将大老虎糖人直接塞入他手中，喻顾清有一瞬错愕，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嘴角忍不住翘起，嘴上却还是倔强：“我说了不吃。”
“不吃就不吃嘛，谁买糖人是为了吃啊，不都是为了摆着好看么。”小九说着笑眯眯地舔了舔手中糖人。
看得喻顾清一阵无语，不是说不吃么。
苏钦禾在小九身后看见了一切，老泪纵横，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心都飞到别人身上去了，两个糖人竟然没有他的份！
喻顾清看着苏钦禾两手空空：“糕点呢？”
“去晚了，卖完了。”
楼下的长龙果然已经散去，店家拉门准备闭店，看来确实卖完了。
三人之间没什么好聊，又枯坐一阵后，便散了。
喻顾清回王府后忙着处理这些日子落下的事务，脚步匆匆进了书房，将小九送的糖人放在一个笔筒里，摆在书桌上，一抬眼便能看见。
小九闲来无事也跟着他进了书房，小心翼翼道：“我能看这里的书吗？”
胡花给她的话本子她都快看完了，准备来阿顾这补补货。
喻顾清微一点头，小九立刻进屋走向后面那一排排书柜，结果阿顾书房里根本没有话本，尽是些理论知识，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其中还有一块单独区域，摆放的全都是关于江湖门派奇门暗器武功秘籍的书。
小九抽出其中一本“江湖十大杀手组织”，排名第一的便是罗刹门，里面详细记载了罗刹门建门历史，历代掌门和高手，每个人物还配上了图画，小九快速翻到最后，关于最新的几个门主也有记录，她对比了一下真人和人物画像，还挺像的。
里面对各位门主的总结也有些意思，柳如皓是话痨，他最介意的事情是当年比柳如烟晚落地片刻，而不得不叫她姐姐。
罗刹门门规，生死令出，任务必接。
倒是没有其他限制了，看来确实得防着柳如皓拿钱后翻脸不认人，小九全神贯注看了半天，直到肚子咕咕叫才将头抬起。
瞧见书房正中的圆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食盒，小九站起身，盘坐太久腿都麻了，小九一瘸一拐地走到食盒前：“我能打开这个么？”
喻顾清点点头。
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个白瓷盘，装着红白粉绿四色点心，瓷盘边缘有三个红色小字“丰德斋”。丰德斋是在烁国顶有名气的点心铺子，想不到旸京竟也有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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