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尽

“夫人,今夜要将蜡烛灭了吗?”

床帐外,采青向她问话。

或许前几日也是因为这光亮才没睡好呢?沈云姝想着。

“好,灭了吧,有劳你了。”

屋里瞬间昏暗下来,采青低声说道:“希望夫人今晚睡个好觉。”

王郎中的汤药果真有效,沈云姝想着。蜡烛才灭了没多久,便有困意袭来,她没力气设防,一下跌入梦境。

不知睡了多久,沈云姝醒来了。

外头有月光洒进来,屋里并不是很暗。

只是...为何床帐是掀起来的?

她分明记得睡前是采青替她放下床帐的,或许是她半夜进来看自己,忘记放下了吧?沈云姝这样想着,余光却突然瞥见床尾处悬挂着一双脚。

她被吓出一身冷汗,慌忙坐起身。

沈云姝下了床,却被眼前的场景吓瘫在地——那是阿娘,是那日上吊自尽的阿娘,是她那时被官兵掳走,没能见到的阿娘,如今又出现在她面前。

“阿娘!”

陆循温脸色惨白,身上的伤痕正往外渗血,一滴两滴,顺着脚尖流到地上。

“阿娘,阿娘。”沈云姝跪着向她爬去,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云姝来了,阿娘再撑一会儿。”

沈云姝爬到陆循温跟前,努力伸出手,却只能够到阿娘的膝盖。她发现自己如同陷入泥沼,哪怕拼尽全力还是站不起身,只能无助地去抓陆循温的裙摆。这时地上铺的毯子像是有某种特殊的磁力一般,死命拽着她,更有把她拖下地底之势。

“啊!”沈云姝猛地坐起身。

原来是梦,她将手放在胸口,安抚着自己。

床帐的确是被放下了,她伸手摸了摸。

顿了几秒,她又鬼使神差的掀开面前的布料。

沈云姝的右手止不住颤抖,她又看见了那双悬挂着的脚,冲出去一看,阿娘仍安安静静地吊在那处。

“阿娘!”

梦境重演,沈云姝又跌坐在地上,这次跌倒便让她再也动弹不得了,连手也伸不出,只能抬头望着,依旧满脸泪痕。

窗外月光照在陆循温的身上,她仍旧没有半点生气。

“阿娘...”沈云姝再一次惊醒,外头传来一声鸟叫。

她坐起身,梦中的悲痛不断传来。

她再也不敢下床去看,根本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梦境当中,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无助地搂住自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直到院子里传来两三个下人的言语声,她才回过神,原来已经不在梦里。

“夫人,昨夜还是没睡好吗?”采青进屋替沈云姝梳妆,见她脸色更差,心里万分担忧,“这样下去怎么的了?等夫人用完早膳,我再让王郎中来瞧瞧。”

“不用了。”沈云姝脸上血色全无,像是生了场大病一般。

“不行的,睡觉是最要紧的事。夫人不用怕麻烦王郎中,他人可好了,以前...”

“真不用了。”沈云姝出声打断,握住采青的手腕,“我昨夜...已经好多了,睡了好几个时辰。采青,那药是有用的,今日得再劳烦你替我煎一副。”

“是么?那再好不过了,我还以为夫人昨夜又没睡好呢。我待会吩咐厨房做些补气血的药膳,想必是夫人这几日吃的太少了,脸色才不大好。”

“谢谢你。”沈云姝朝采青挤出一抹笑。

一整个白天,沈云姝都过得浑浑噩噩,思绪像被单独抽离开来,团成线球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玩麻将也没再赢过。采青倒是心思单纯,笑着问她自己的牌技是不是有长进了。

晚膳吃的早,沈云姝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总归在采青殷切的注视下多喝了几口补汤。吃到一半,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以往听着觉得心静,今日却随着天色一道黯淡下来。

“采青。”沈云姝看着从屋檐垂下的雨线,搁下碗道,“我有些想沐浴了。”

从前兴致不高时,她也会特意泡个澡,热水蕴起的水雾,湿润又温暖,人好像干瘪的植物,在这样的环境下就会自然而然地伸展开来。

可今日她踏入浴室,疲乏却更重几分,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采青正替她整理换洗衣裳,她身上的裙摆正随主人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也就在那一刻,她下了决心:“采青,你去屋外守着吧。”

“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一个人待会。”

采青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想到最近沈云姝心情不好,也就依着去了屋外:“那夫人有事唤我一声,我就在门口。”

“好。”

外头,门被轻声关上。沈云姝在浴室门边站了一会儿,却没继续往里走去,反倒退了出来,穿过屋内的侧门去了书房。

她找了信纸和信封,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封好信后呆坐了一会儿,又拿起桌上的拆信刀,朝浴室走去。

轿中,谢寻再一次拿出木盒中的香囊,嘴角带笑,正用手把玩着,听见外头传来雨声,便撩开窗帘:“怎么下起雨来了?”

“一到随州便下雨了。”魏瑾偏过头回打趣道,“莫不是随州有姑娘在一‘雨’寄相思?”

“我从前不知道你这般饱读诗书。”谢寻嘴角咧得更开,“魏瑾,还要多久能到?”

“约莫一个多时辰,王爷若是饿了,我去拿王知府备的糕点来。”

“还不饿。”谢寻摇摇头,“我睡会儿,快到了喊我起来便是。”

他比预期还早了一天返程。昨夜被王知府拉着喝了不少,今晨起来一个头两个大,却也还是早早上路,是在想沈云姝看见他提早回来,会不会有几分惊喜。

如果惊喜,嘴角的弧度如何?面上的笑意又该如何?

一路晃晃悠悠,谢寻仿佛坐在摇篮里头,正熟睡着,被魏瑾喊醒,睁眼一看,人已经到了谢府门口。

谢寻接过下人递来的袍子,瞥了两眼,没看见沈云姝:“夫人呢?”

“回王爷,夫人在里屋。”

“王爷,夫人正在沐浴。”采青欠身,“王爷这几日不在府上,夫人茶不思饭不想的,觉也没怎么睡好呢。眼下王爷提早回府,夫人一定很高兴。”

“这怎么行,饭总归是要吃的。”谢寻在心中暗喜,勾起唇角,推门而入。

他慢步走向浴室,却没有急忙进入,而是在门口站定了一会儿,是在用这些声音提前告知屋内人,他已经回来了。谢寻掂了掂手中的木盒,面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他的矜持只够装到这里。

浴室内雾气缭绕,此时显得有些暧昧。面前的屏风画着兰花,细长弯绕的叶子有些勾人,沈云姝被挡在屏风后头,谢寻还未见着人,一颗心已被兰花勾得荡漾不已。

两人都没说话。

以往他这样闯进来,总会激得沈云姝有些无措,因此他会听见一两声突兀溅起的水声,这次却一点声响也没。多半是已经习惯了吧,他低头轻笑。

谢寻走到一旁,伸手摸了摸柜子上的衣服:“听采青说,你这几日没怎么睡好?”

没人回应他。

谢寻又将木盒放在柜上,向里走去:“我现在回来了,今晚是不是能睡个好...”

“沈云姝?”他看见沈云姝闭着眼趴坐在浴桶边,左手捏着张纸耷在腿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

“你这是怎么...”谢寻看不真切,又往前一步,却看见沈云姝的右手放在浴桶中,桶里的水已经被染成刺眼的红色,他这才闻见空气中那抹血腥味。

“沈云姝!”谢寻顿时口干舌燥,面上好似有数万只会啃食人的蚂蚁爬过,双腿则如灌了铅一样,让他骤然跌坐在地。

谢王府顿时乱作一团。

王令安连忙赶来,望见前几日还活生生的谢夫人,如今没有半点生气地躺在床上。他心里不是滋味,翻出沈云姝的手,那手腕上赫然一道刮痕,还在往外渗血。

他来时听见采青哭着说,这是用拆信刀割的,那刀并不很锋利,想来是先用尖端插进皮肤,再忍痛划开。自己是这么想着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家,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胆量。

“王爷,喝点粥吧。”魏瑾在谢寻边上半蹲着,手上端着一碗粥,“您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不行的。”

谢寻倚着床坐在地上,右手放在被褥中,握住沈云姝的手不敢放开,生怕手中人稍纵即逝,没了温度。

魏瑾看见谢寻颓废的样子,有些心疼:“王爷,吃点吧。”

“魏瑾。”谢寻低着头,“如果我再早一些回来就好了。”

“王爷...”魏瑾将粥搁在地上,“王郎中说了,夫人伤的不是很重,兴许...兴许明天就醒了。”

兴许...

谢寻将左手握紧了些,手中的信纸被捏皱。

那是沈云姝写的,如人一般娟秀的字迹,正文拢共“救命之恩来世再报”八个字,落款则是沈云姝,信封上写着“谢寻收”,里外加起来当不过一首十六字令。

谢寻不由地苦笑起来,如果她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那几个字就是她留给自己的全部念想。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下去吧。”

“王爷...”

“下去吧。”谢寻的声音毫无波澜,又重复了一遍。

魏瑾退下,屋里又只剩他们二人。

谢寻将信细细折好收了起来,过了片刻撑着床沿起身.就这样一个动作,已让他力困筋乏,眼前暮地一黑,强撑着坐在床上,握着沈云姝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床上的人呼吸极浅,凑近才能看见胸口的微微起伏.

沈云姝如同白瓷一般,万般美丽,却不是活物。

“沈云姝...”谢寻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蹭着,向在对神明祷告,“醒过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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