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四十八年,凌城的一家客栈里。
穆宛细细嘱托着随行保护的人,一再跟他们强调一定要保护好苏皖,但是就算如此,她的担心也未减少丝毫。
“阿皖,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不如姨母与你一同入京,等你安全到了京内姨母再……”
苏皖无奈地打断自家姨母的话,安慰地说道:“姨母放心吧,除了这些守在外面的人,暗中还有一些人呢,阿皖不会出事的。再说了,如果姨母随我一同入京,到时姨母回来,阿皖可是一样会放心不下的。”
“阿皖说的没错,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本领,这出去了,要是遇着了我们的仇家怎么办?琅儿,你要是受伤了,又让我怎么办?”司盛跟着劝道,说话间还给苏皖递了个眼神,二人心知肚明,这京城,穆宛是去不得的。
苏皖还准备劝,跟在一旁的司慕琳便趁热打铁说道:“不如娘亲让我和表姐一同入京,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小表姐的。”
说完,她还坚定地拍了拍自己胸膛。
然而,这铁还没热,就先被穆宛用一桶水扑冷了。
穆宛直接瞪了她一眼,“你给我乖乖呆在山庄,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让你一起去,只会给阿皖添麻烦。”
穆宛说完却愣了,她跟自家女儿一样,很可能护不住自己。不,自家女儿的武功可比自己还要好。
这下子,穆宛觉得,自己也不好再闹着一同去了。
刚被泼完冷水的司慕琳撇嘴站在一旁,心里尽是不满,目光无意间瞥到马车后面的木箱子,眼睛一亮。
那是穆宛给苏皖备的东西,大多都是衣裳,也有一些吃的。本来穆宛备了好几箱,苏皖几番劝下来,才缩减到如今的两箱。
司慕琳暗中笑了笑,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一点点靠近那箱子。
这边苏皖好生安慰了一番穆宛,眼见着就要到午时了,穆宛才依依不舍地放了她离开。
马车愈行愈远,穆宛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有些责怪地锤了一把司盛,“都怪你,若不是你说我不宜出远门,我现在就可以跟着阿皖一起走了。”
司盛无奈苦笑,只得赶紧向自家娘子赔礼道歉,当然,坚决不认错。
毕竟,连凌城都能迷路的娘子,他可不敢放出去。
两人亲昵了一阵,等回过神来,却发现司慕琳已经不见了。
“这丫头,肯定是赌气先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穆宛心大地说道。
司盛笑着点点头,搂着自家娘子往回走,拐弯的时候,却往回看了一眼,最终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日头渐渐西沉,赶到下一个城镇的苏皖等人寻了个客栈便暂且歇息了。
上等厢房里,苏皖正歪着头看着窗外飘散的枯叶,之南在一边斟着茶说道:“有两人会比我们先行,他们会直接寻好客栈,布置好所有东西。所以姑娘这一路不会太过难受。”
苏皖端起茶抿了一口,仿佛不在意般“嗯”了一声。之南便装作没有看见自家姑娘扬起的唇角。
“有鬼啊,有鬼啊!”谷雨惊恐的声音传来,房门也被猛地推开,她的脸上犹带着惊吓。
“怎么了?”
谷雨狠狠咽了一口,指着后院的方向颤抖地说道:“刚才,刚才,我去后院准备看看那两箱东西是不是完好的,不想我刚接近一个箱子,里面就传出来咚咚的声音,还有人在喊,放我出来,放我出来。姑娘,我们是不是遇到鬼了?”
说完,谷雨已经开始抽抽噎噎起来,明显被吓得不轻。
苏皖抬头瞧了之南一眼,之南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没事,就算有鬼,她也没胆子侵犯姑娘。过来坐着,之南去看情况了。”
谷雨犹自坚信那是恶鬼,她自小最怕鬼,经不得一丁点的惊吓,如今那几声“放我出来,放我出来”犹回响在她的耳畔。
大约半刻钟后,厢房的门被人敲响,谷雨直接胆小地缩到墙角,又看见自家姑娘依然纹丝不动,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姑娘,愣是壮着胆子去开门。
门一开,另一个大呼小叫的人也闯了进来,谷雨以为是鬼,直接吓得退了好几步。
“天啊,我还以为今晚我要呆在那箱子里出不来了,幸亏谷雨去了一趟后院,不然我非得憋死不成。”那人头发凌乱,衣裳也褶皱不堪,她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说道。
谷雨躲在之南身后,仔细瞧了瞧那女子,这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似姑娘吗?
“刚刚,刚刚,那个叫救命的人是司姑娘?”
司慕琳一口喝完茶水,连话都懒得说,索性点了点头。
就在她准备坐下时,苏皖一脚伸出,直接将她身下的椅子挪开,“回去。”
司慕琳毫不客气地将椅子挪了回来,一屁股坐上去,“就不。”
苏皖笑了笑,倒也不急,“你以为我就不能让人直接将你送回去了。你现在还没回到山庄,姨父姨母肯定已经急疯了。你觉得,他们会猜不到你跟着我走了,又或者,你认为他们就算知道,也会任由你去往京城?”
司慕琳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才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凭什么二哥就可以去京城,我就不可以,这不公平。”
苏皖直接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公平?二表哥可以自保,小表妹呢,到了京城,不是只有四处可见的繁华,还有掩在下面不可知的阴谋。
再加上我身份特殊,一个不小心,你就能够成为威胁我的把柄。到时候,小表妹是要我舍弃你吗,然后和凌云山庄彻底决裂,还是为了你,让我和父亲身陷囹圄?”
苏皖声音严厉,司慕琳被说的面色难堪,小声说道:“哪有那么严重?”
“司慕琳。”苏皖重重地叫了她一声。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再做声,苏皖这般发怒,是很少有的。
司慕琳坚持了一会儿,就受不了这般压抑的气氛,起身就准备离开,“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司慕琳快步走到门口,苏皖才轻叹一口气,叫住了她,“当真想去京城?”
司慕琳背对着她,委屈地点点头。
良久,苏皖才又说道:“到了京城,凡事都要问过我的意见。不管是帮我出气也好,自己被人惹怒也好,做事之前都要告知我。总归,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谷雨,去下面为表妹要一间房,再点吃的,送到她房间,我累了,想休息了。”
司慕琳的身体僵了僵,最终什么都没说,和谷雨出去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苏皖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幸亏不是二表哥,不然准看出来我没有生气。”
“姑娘演得很好,司姑娘想必到了京城,行事间也会为姑娘考虑几分的。”
苏皖走到木架前梳洗,“我也不指望她不闯祸,只是希望她心里存个顾忌,毕竟京城里的人,又有几个是完全善良的。她不懂得自保,我就是相护,也总归有个疏漏的时候。”
更何况,如今司慕宇跟在谢景临身边,就相当于上了他那条船,司慕琳这个把柄可比以前有价值多了。
既然她不能阻止司慕琳去京城,那就必须用尽一切可能护住。
车马劳顿了将近两月,苏皖一行人来到了京城郊外。
官道上马车稀疏,偶尔有几匹马从他们马车旁飞驰而过。
司慕琳在外面骑着马,午时的日头照下来,她也不嫌热,只觉得满心的激动。
“阿琳,上马车。”苏皖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司慕琳心存疑虑,却还是听话地上了马车,“阿皖,我这一路不都是骑马的吗,我觉得没什么,反倒是坐这马车我有些不习惯。”
苏皖将手中的书卷放到一边,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嘘,听。”
司慕琳一脸莫名,却还是静心去听,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姑娘,都解决了。”之南掀开车帘进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随之传了进来。
“好,那就继续走吧。”
“是。”之南颔首,复又出了马车。
司慕琳忍了忍,没忍住,“刚刚,外面是打架了吗?”
“打架,”苏皖轻笑了一声,“比这个可严重多了。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我这才刚回京,就准备拿我下手了,也算是给他们个教训。”
一场劫杀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而京城中的某人此时已经气得摔破了无数东西
若是苏皖在场,大抵会说:“沉不住气,终归成不了大事。”
京城的城门最终出现在苏皖的眼前。
城门前,一个一身朝服的男子站在那里,斜眉入鬓,身姿挺拔,可看出他年轻时的英姿。
当朝丞相苏誉,从下了朝便过来站在这儿,如今已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老爷,二姑娘的马车到了。”刘管家在一旁躬身提醒道。
苏誉点了点头,看起来仍是一副镇定的模样,只是那猝然捏紧的拳头却透露出他的紧张。
马车渐渐驶近,停在了苏誉面前。
苏誉轻呼一口气,才踏上马车橼,微微掀开车帘,里面的那人露出了面容,明眸皓齿,眉色如黛,澄澈的杏眼此时已经湿润。
苏誉哑着嗓子说道:“幺幺,爹爹接你回家。”
话音刚落,一滴泪顺着苏誉的脸庞落下,十二年了,他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不久,丞相府家的二姑娘回京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一时间众人对这位二姑娘都抱有十二万分的兴趣。
丞相府内,却是一片安详和乐,外面的那些风风雨雨此时扰不到他们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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