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姜若衡住的院子,严明宸抬起手欲敲门,又无力垂下,这该如何和她说?
姜若衡梦里睡得不踏实,噩梦连连,一会在林中被猛兽追,一会又在幽深洞中被妖怪追,突然踩空,她惊呼一声醒来,原来是梦。
外边天色已经发白,严明宸一夜没有传消息过来,匆忙洗漱后,她想再去王府等他。
听春打开了大门,一抹萧索的身影候在门前不知道多久。
“王爷,我正想去找你,我爹爹怎样了?”姜若衡跳出门槛,不曾留意严明宸是刚到还是已经等候多时。
“这是他留给你的!”严明宸在门前踌躇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敲门,直到大门被打开,与姜若衡四目相对,她还露出可微笑,等着他给她带来好消息。
姜若衡颤抖着接过信,信上四个字:“吾儿亲启”,这是父亲的笔迹,她最熟悉不过的,第一次执笔便是父亲写的让她临摹,她心中强烈不安,拿着信的手颤抖着,只一瞬间,唇上血色尽无,泪眼看向严明宸。相处这么久,她多少能猜出男人的心情,这会他神色沉重,又拿着父亲写的信,难道是父亲罪不可赦?
严明宸双唇紧抿,看她眼中泪珠欲坠不坠,有些冲动想揽她入怀,做她身后的依靠。
姜若衡也不知为何去看严明宸,难不成他还会做封假的信来诓骗自己,她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打开了信:“吾儿若衡见信安,父亲已经是罪大恶极之人,苍天百姓之怨,父亲无能化解,唯有这一条贱命谢苍生,吾儿勿念,日后择一良人,清贫度日即可,为父去了,…”
眼泪模糊得看不下信后面父亲的叮嘱:“我爹他怎么了?”
“你节哀,姜大人已经仙逝!”严明宸扶着摇摇欲坠的姜若衡。
“不,我爹不会丢下我,不!”姜若衡哭喊,可这是严明宸口中说出,他不会骗她,她还以为可以帮父亲,原来是害了父亲。
“我离开时,他并无异常,你要怪就怪我,是看管不力!”严明宸不想推脱责任,人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事的。
“爹!”姜若衡心中痛得无法呼吸,眼前一黑软软的倒在了严明宸及时伸出的手臂中。
“快去请大夫,姜若衡你醒醒!”
姜若衡幽幽醒转,她想大声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默默流着泪,缓了缓才有力气出声:“我能见他最后一面吗?”
“好!”严明宸看她小脸苍白,心中抽疼,这会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叫人去采。
姜若衡心中空得很,一直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没了,她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昨夜她该坚持去劝父亲的。
现在后悔都已经太迟了,她麻木的由着严明宸牵着,人已经停在牢房前,一路上怎样骗自己不是不是真的,当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僵硬着一动不动,已经不会哭的姜若衡这才失声痛哭。
“爹,爹,你醒醒,看看我,我是若衡,你不要丢下我,爹爹!”姜若衡趴在父亲身上痛哭,天地之间只孤独的只剩她一人。
“你恨就打我,别哭坏了身子!”严明宸第一次看她这么哭,心疼而又自责。
“是不是我害死了爹?”
“不,姜大人心中仍有良知,不关你的事,他只是无法面对犯错的自己。”严明宸抱着姜若衡细声劝道。
“你说他可以不用死的对不对?”姜若衡扯着严明宸的衣袖,这个时候她哭得快晕倒,昨日还在想以后他们父女如何归隐田园,现在父亲只有一具冰冷的躯体。
“对,是我的错!”严明宸看她哭得快要喘不上气,跳动的心脏麻麻的钝疼。
姜若衡心中悲痛得站不住,还好身旁的男人及时抱住了她。
回去之后的姜若衡一病不起,父亲的后事都是严明宸帮着操办,出殡那日,她挣扎着起身给父亲披麻戴孝,送他最后一程,回来后又病得起不来。
“她怎样了?”几日滴水未进的姜若衡,不但吓坏了听春和姚妈妈,严明宸也生怕她熬不过去,太医请了几个,都摇着头出来,人无生欲,神仙也难救。
“你应该恨我,是我害死了你父亲,快些把药喝了,病好了才能找我报仇。”严明宸看着听春喂不下去药急得哭着出来,自己接过又热了一遍的药进了屋劝道,可床榻上的女子脸色惨白,眼皮动也不动一下,他抱扶着她起身,牙关紧闭,严明宸不敢使太大劲怕伤了她,黑褐色的药汁顺着她嘴角流下,一滴也喂不下去。
这一刻还没有那夜换了身体慌乱,严明宸知道她不想活,他竟然无计可施,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香消玉殒。
他抚上那张惨白小脸,掌中用力,姜若衡似吃疼的微微皱眉,牙齿却咬得更紧,看到她疼急忙松手的严明宸心疼,轻揉她脸颊。
“你怎样才愿意喝药?等你好了,你想做什么我都应承你。”严明宸还想说包括想对他做什么,看着姜若衡说不出口,这么多年他就没有说过这样肉麻的话,那一句已经是他最大极限了,心中这句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正在他天人交战要不要说给姜若衡听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主子,那个拓跋王子派人来看望姜小姐,就在门口。”常夏敲门进来,看着自己家主子脸色阴翳,犹豫着说道。
“让他进来!”姜若衡的朋友,他没有资格不让人家不见,或许她这个朋友,看有没有办法劝她活下去。
“若衡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拓跋辛灵不敢相信躺在床上一丝生气也无的女子是她认识的那个婉约的女子,她们才多久没见,自从上次古庙中遇险后,护送他们而来的大人不让他们随意外出,这次是他们下月便要回去了,她来和姜若衡告别。
她住这里还是她自己写信告知她,谁知道这一次会是这样的见面。
“表哥,你有没有请大夫给她看看?”
“她父亲刚过世,她心中悲痛,不愿吃药,你劝劝她!”严明宸说罢转身离开,帮他们将房门合上,生死面前,她只要能活下来,愿意嫁给谁都可以。
拓跋辛灵偶尔听她提起她的父亲,总是一脸忧愁,知道父亲对她很重要。
“你们这里有句话说的好,生死由天,蝼蚁尚且偷生,你父亲看你这样有多难过!”
姜若衡听到父亲,艰难睁开眼睛,不是严明宸了,她费力的辨认。
“若衡你醒了,我是辛灵!”
“辛灵!”姜若衡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这样要心疼死我,你还有我,我说过要带你去看看草原,教你骑马,教你射箭,你快把药喝了,好了我带你走!”
“走!”眼中又聚集了光的姜若衡,父亲信中千叮万嘱她要好好活下去,这几日她也有些想开了,父亲是过不了他自己那一关,他一生坦荡,没想到行错一步,步步皆输。
“对,这药刚好,喝了就好了,我带你走!”拓跋辛灵心中大喜,姜若衡听得进自己的话就好。
严明宸一直在门口等候,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那个异族青年端着空药碗出来。
“王爷,小姐她喝了药,现在睡下了!”
严明宸一脸不可置信,他盯着这个少年,像要在他脸上看出有何不同之处,姜若衡居然听他的话,足见这个男子在她心中地位。
“多谢!”
“这是我该做的,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再来看她,表哥告辞!”
这声表哥让严明宸喉口哽住,这么快就叫表哥了。
姜若衡本就是普通风寒,药喝下去便好了七分,有胃口吃了姚妈妈熬得软烂的粥,不到晚上,人已经能坐起来了。
严明宸听她愿意喝药,让常夏留下,他自己先回府,有些落荒而逃,他怕听见姜若衡醒来会对他说那个少年,他刚刚在她耳边说了那句都应承她,现在恨不得她没听见,又觉得自己可笑,自作多情,真以为姜若衡心中有他。
王府中到处都是姜若衡的痕迹,她的床榻被褥都在,走得匆忙,妆奁没带走,严明宸忍不住打开,里面卧着几枝珠钗,其中一枝海棠花钗是姜若衡最爱,几乎每日都要戴在头上,她居然落下了这个,想也不想将花钗揣在掌中,她的心爱之物理当还她。
踏出去的脚顿住,心爱之物又怎会将它遗留下,严明宸将花钗放进袖口,她那日离开应当是欣喜的,迫不及待,自己最爱之物都来不及带上。
这个房间里待不下去,等会常夏回来叫他将东西全部搬走,定是习惯了每日与姜若衡相处,知道她可能远嫁,心中才会这么难受。
等她好了,把她的东西全部还给她,他们从此没有瓜葛,本就不是同路之人。
他想起小时候父王还在世,带着他和皇兄去弘法寺,无量法师曾说过他是孤家寡人之命,当年年少,不曾放在戏心中,今日才顿觉这四个字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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