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余容笑了笑:“你想多了。是他自己运道好,身体强壮。换了别人,可就说不准了。”拔除魔毒需要用到朱拾遗的□□。当初救姬雁红还是看在云花风这个老熟人的面子上。若清歌妙舞真是个魔族的据点,鬼知道有多少世家子弟被种了魔毒,难道一个个给他们医治吗?
在朱余容冷冰冰的眼里,反正都是吃喝嫖赌的纨绔废物,活着只会糟蹋粮食、污染空气、祸害平民的东西,多活无益。
朱余容阴恻恻地盯了对面的嬴凤一眼,心里想的是这家伙怎么没被这抹悖河上的魔族种了魔毒呢?很快他又想到,如果嬴凤种了魔毒,自家外甥肯定要救他的。他们家朝朝心肠就是太软了,这人族热血的躯体,终究还是影响到了自家外甥身为羲蟜一族的冷血本性。
嬴凤被朱余容盯了一眼,浑身发寒,仿佛被一双竖瞳盯住了一样,不舒服。他连忙换上笑脸,十分识趣地不再谈这件事。
嬴凤端起酒壶,没有搞什么花样,单单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朱余容倚靠在椅背上,撩眼往中心看去。二层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四面柱子上、墙壁上都用幻彩的奇石修饰,散发出奇妙的光晕,与四面阳台上透过来的阳光混合在一起,竟然合成了十分糜离迷幻的光彩。现在正是客闲的时候,巨大的舞台上没有花魁级别的歌姬舞倌纵情歌舞,却也不失一些身子苗条的身影。一首《清平调》更是不绝于耳,这时候竟然是不少于十人的唱诗倌齐吟。
朱余容耳朵被轰炸到了现在,他甚至都开始后悔将这首诗作交给芦娘子了。他回眸向嬴凤看去,聊无兴致地问他道:“难道抹悖河上的唱诗人,现在只会这一首诗了?”
嬴凤挑眉,笑答:“这样的诗作,谁人不爱听呢?各家花舫都是倚靠客人喜好而活。如今客人就爱这一首神作,他们怎好唱别的诗?便是清歌妙舞这样的河上大户也做不得这顶风逆流的事儿。”说罢,他竟跟着唱诗倌哼唱了起来。
嬴凤显然是个五音不全。朱余容听他哼了两句,顿时有些生无可恋。就在这时,一个青衣薄衫的小厮带着人向他们这一桌靠过来。朱余容目光被他们吸引,就看到他们将一株牡丹花端到了桌上。那小厮还示意在座的两位客官往牡丹上瞧一瞧。朱余容瞪大了眼,他盯着桌上摆放的牡丹,脸色微微发青。
嬴凤本来懒洋洋的,没有注意到,还想着向朱余容介绍清歌妙舞的财大气粗。他话还没有出口,先扫到朱余容隐然恼怒的神情。嬴凤微微一愣,随即想到大都督的名讳,就是牡丹的意思。嬴凤连忙吩咐已经转身的小厮,迅速将用来点缀的牡丹撤走。
那小厮有些莫名其妙,却是听从客人的指挥。
即便花已经被带离,朱余容依旧脸色不虞。嬴凤细细观察朱余容的神色,心下一晒。他被朱余容和芦娘子联手耍了一把,哪里猜不出这首《清平调》,芦少良从谁手里拿来的?怪只怪朱余容自己没有忌讳自家兄长的名讳,偏要拿这首来买通芦少良。虽然这诗句没有一句名言到木芍药,任谁听来都知道内中与美人交相辉映的乃是牡丹花。
待嬴凤看见朱余容眼底的后悔,心底不禁晒笑,而后又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迅速把眼环顾了一圈,而后出声劝慰:“这秋季里开的木芍药也只有清歌妙舞一家供得起。寻常客人他们也不会摆上。只有我们四家的子弟登船,他们才舍得拿出来。”
“原来只有清歌妙舞摆得起。”朱余容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好办多了。”朱大掌柜向来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他深知一个人人生之中总有犯错的时候,只要知错及时纠正就好。
嬴凤见朱余容脸色稍霁,也不好说什么。嬴凤心里知晓,这清歌妙舞是完儿蛋了。一个朱余容没什么可怕,但他身后可是站着一个位高权重的大都督呢。因为大都督会敛财,更有优良的炼铁技术武装羽林军。羽林军虽然人数并不十分多,甚至比皇宫下的驻**还要少些,战斗力却极为强悍。一战三都是寻常战力。
嬴凤心里发叹,甚至暗自庆幸:这个大都督的弟弟当真是个小心眼子。幸亏朱余容的兄长不是这种性格,不然当年自己别说活着跑出皇宫,怕是活着睁眼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嬴凤身后传来。朱余容闻言一惊,立即抬眼。嬴凤同样扭身向后看去。就见到一个玉面芙蓉,身形丰润的小生向他们两人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腼腆的青年。
这俊俏的小生竟是堂堂三公主杨君莲女扮男装。清歌妙舞不仅有美妙的女艺人,也有许多花名在外的男艺人,京城中不少闺阁或妇人乔装来戏耍并不叫人意外。叫嬴凤和朱余容吃惊的是,三公主身后跟着的俨然是大武氏二房的六世子武建木。三公主这边一向有要嫁入大武氏的传闻,现在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武家子弟,哪里能叫人不多想?
朱余容更是多想了一句,此前在小桃春香楼里,他向嬴凤说的那句“哪有相亲的两个人一起逛窑子的”。朱大掌柜脸上讪讪,莫有想到禹阳这边的相亲,真的有“同逛妓院”的项目。“城会玩”这个字是被禹阳的上层社会耍弄明白了。
相比在场三个男人或多或少的尴尬,三公主十分的落落大方:逛窑子花钱寻快乐罢了。
三公主直接在这一桌坐下。跟她身后的武建木反而忸怩了一下。说起来,前几天被武梅姜领来,又支支吾吾告诉朱余容非自愿相亲的武家儿郎,就是眼前这一位。
朱余容是知道三公主和自家哥哥谈过恋爱的。不过两人已经正式分手,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他看看三公主,又看看武建木,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话需要与两人说。于是干脆无视了两个人。
嬴凤这个浪荡子,风流爱好者,自然听说过三公主与大都督的风流韵事。现下三公主当面,嬴凤也有一些尴尬。真较真起来,他还算是给三公主戴了绿帽呢。嬴凤知道三公主性格十分霸道,甚至有几分蛮横。嬴凤深知,万一这件事被她知道,自己肯定要倒霉。于是,面对三公主,嬴凤半个屁都不敢放,只微微低头,不与人四目相对,唯恐三公主察觉出他的心虚。
三公主哪里想到嬴凤那点心思?不过她坐到这桌上,和嬴凤本就没有关系。三公主与嬴凤打了个五姓子弟之间最寻常不过的招呼后,她转过身,向朱余容介绍武建木:“小公子,这位就是我未来的夫君,禹阳武氏六世子武建木。”她回头又向武建木介绍,仿佛她从不知道武建木与朱余容相亲过一般:“六郎,这位你兴许不曾见过,乃是大都督的亲弟弟,朱余容朱公子。”
朱余容现在是易容过的,却被三公主一眼揭穿。这让他十分吃惊地向杨君莲看去:“三公主当真好眼力。”
杨君莲一笑:“不是好眼力,是鼻子灵敏。”杨君莲初次见到朱余容时就在他身上闻到一抹芍药清香。这抹芍药清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红凤爪藤的花香味,十分好辨认。
武建木也有些吃惊。他本来跟着三公主登上清歌妙舞,就很不好意思,现在被三公主一番介绍,知道对面坐着的“陌生人”竟然是前几天相亲过的人,更加弄得面红耳赤。他张了张嘴,却是在顺着三公主的话解释:“我与小朱公子认识。姑姑对小朱公子喜欢得紧,一直带着我们几个儿郎与小朱公子相亲。但我已与小朱公子说明过了。”
朱余容可不想掺和进这对未婚夫妻之间。他连忙肯定道:“是哩是哩。武世子与我说得很明白,他喜欢女子,不喜欢男子哩。殿下莫误会了。”
三公主闻言,不以为意地一笑:“原来如此。算不得事。”杨君莲一笑了之。她垂下眼,去看依旧摆在桌上的鉴魔印,欣喜道:“这是什么物什,这般晶莹剔透。”
朱余容介绍了一番鉴魔印。三公主野心外昭,自然知道鉴魔印。她越发欣喜道:“如此,有了这样鉴魔印,你兄弟两人筹谋的那桩事不愁难成。”
朱余容听见这句话,心里一突,有些怪异。嬴凤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三公主,心里叹了口气,依旧一声不吭,只当自己不在现场。
三公主又向朱余容询问了鉴魔印的用法。在得到回复后,三公主忽然说道:“你既然带鉴魔印到这里来,怕是怀疑这里有魔物潜藏吧?”她轻飘飘地瞟了安静呆在一遍的嬴凤。
三公主心里怪异这赢家最吵闹的浪荡子,今儿怎么如此文静起来。又想到朱余容那张妖孽的脸庞,三公主若有所悟,误以为自己看穿了嬴凤的心思。她轻声一笑,继续对朱余容说道:“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六郎心爱的女子便在这舫内做唱诗倌。未免日后生隙,我特意让他带我过来,见一见这位妹妹。”
朱余容听到三公主口称武建木的相好为“妹妹”,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红楼梦》,凤姐儿好像就是这么称呼尤二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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