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的话音方落,被绑在柱子上的容江一脸淡定地嗤笑道:“一群无知劣民。在下游拓宽河道,所费更甚,可我为何坚持如此,只因下游地区地势平坦,一来可增加排洪能力,二来往后要加固堤坝也能容易些。”
“你住口!”
庆叔举起拐杖,厉喝容江,“若按你说的,下游所经地区极大,为何偏选了我们的村子?”
底下众人闻声,扬声附和:“就是就是,为什么非得选我们的村子?”
容江冷笑:“石连、夏炎和南台的村民,户户家徒四壁,选择你们,损失才会降到最低。”
慕汐:“......”
怎么此人的性子和裴行之如此相似?明明都已身在这般难堪的处境了,竟还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如此直言不讳。
果然,他这话音且未落,众人一阵哗然。
庆叔立刻抢过旁人的火把,满目狰狞,“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们贫民的命便不是命。既如此,那老夫一把烂骨头也没什么可怕的,老夫就先拿你祭天。”
一语毕,庆叔将手里的火把往柴火堆里一扔,被泼了火油的柴堆一触到火星霎时燃起熊熊大火。
那四五个青年见状,亦满脸愤恨地立即跟随庆叔将火把丢到火堆里。众人瞧此形景,又思方才容江说的那话,登时群情激愤,皆高嚷着:“烧死妖士,护我祖业。烧死妖士,护我祖业......”
燃起的火星随风溅到衣袂上,生生烫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洞,素有洁癖的容江终是忍不住蹙了眉,抬眸朝底下那位悠悠坐在圈椅上看戏的人怒喝,“裴行之,老子可是因你才出的山,如今火都要烧到老子眉毛了,你他娘的还坐那儿看好戏。”
他这话陡然一出口,慕汐惊诧非常。她还从未见过有谁敢这般咒骂裴行之,偏裴行之听了这话,亦不曾拉下脸。
眼见事态要控不住了,男人轻笑一声,方微抬起下颌,给立在身旁的管砚使了个眼色。
管砚早已是心急如焚,现下得了令,立刻便领了几个骑兵要冲上高台。
恰在此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嚷一声,“拦住他们,这个妖士必须死。”
围观的众人闻言,当即拿起锄头、铁耙拦住了去路。管砚一时无法,又不敢真的向这些百姓拔剑相对,不得已止住脚步,望向裴行之。
男人把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悠悠起身,正要走过去时,还不忘命两个骑兵护在慕汐身旁,嘱咐她:“好好待在这,别乱跑。”
慕汐点头答应。
裴行之这方行至管砚跟着。
然下一秒,慕汐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啊!!!”
凄厉的惨叫声似顿然撕破狂风,穿越云层,响彻天际。
一个挡在木梯前的村民被砍断了右手,铁耙“咣当”一声落了地,惊得众人霎时白了脸。
裴行之剑指众人,轮廓分明的俊脸透着丝丝寒意,他宛若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周身满是凛凛杀意,“要么,闪开。要么,本王血洗此地。”
正在此时,一道闪电滑过天际。
“轰隆!”
惊雷旋即响起。
瓢泼大雨冷不防落在每个人头上。
高台上熊熊燃起的大火亦被这场骤雨陡然浇熄。
早有骑兵备下罗伞,替慕汐挡住了暴雨。
管砚接过骑兵递来的伞,正欲给裴行之撑着,可裴行之却一把将遮在头顶上的罗伞推开。
大雨湿了鬓发,男人望着前面那四五个虽恐惧却拒不躲闪的村民,宛若索命的魑魅般漾起唇角。
他纵是这般说,可挡在前面的村民仍不敢让路,他们在赌,赌裴行之不敢当众杀人。
不想下一瞬,众人只见寒光一闪。
男人手起剑落。
一个人头霎时落地,鲜血一刹间染红了周围的沙子。
慕汐未曾瞧见这一幕,只因裴行之那高大的身影正正挡住了她的视线。
然纵是如此,血腥味还是在一刹间涌进了鼻腔。
由此思及前事,慕汐顿然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她缓了片刻,才把方才的不适强压下去。
原本推搡在木梯上的人骤然瞧见这惊悚的一幕,配上裴行之那嗜血的神情,竟唬得一下瘫软在地,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他这狗官竟敢当众行凶,大伙儿不要怕他,我们冲......”
见众人神色惊惶,其中一面带狠厉的青年男人忽地大喊,只他话还未道完,项上人头便已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众人大惊失色,连高台上的庆叔亦被唬得怔愣在地,再挡不住一人的脚步,只由得管砚领人上去,将容江解救下来。
裴行之环视周遭一圈儿,冷冷启唇:“这两人,实乃昌炎细作,尔等竟妄听这些人的挑唆,意图扰乱我郦朝安定。来人,将纵火的那几人即刻关进大牢,等候发落。”
人群中,有人鼓起勇气大喊:“你说他们是昌炎细作,他们便是昌炎细作么?有何证据?”
裴行之寒着面色,冷笑道:“何须证据?昌炎视蜘蛛为圣物,你们且瞧这两人胸口上有无蜘蛛图腾便知。”
有人忙上前掀开那两人衣衫,果见其右胸处纹了一个小小的蜘蛛图腾。
有人再喊:“一个小小的图腾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这两人,想必是这三个月内才来的秧怃,”裴行之剑指高台上的老头,“而救他们的人,正是这位庆叔。”
庆叔霎时白了脸。
男人环视着周遭,扬唇冷笑,“本王所言,可一字不差?”
众人闻言,一阵惊愕。
那两人确然是两个月前来的秧怃,更是庆叔所收留的。说起来,关于拓宽河道一事,村里已有不少人同意,只因连年水患,已有不少人失去性命。而今朝廷肯拨款治理,本是好事一桩,若当真能彻底解决此事,纵是在偿补方面吃亏了些,他们原也是愿意的。
然半月前,不知谁传出是杨仲文私心为护堰州祖业,才选了牺牲秧怃三个村来拓宽河道。此话一出,众人群情激愤,而庆叔又算得上这三个村中较有资历和名望的,他若说些什么,自当有人跟随。
缄默半晌,众人不由得一阵汗颜。
裴行之见状,话锋一转,继而道:“说到底,尔等不过是不满意朝廷给出的偿补。既是如此,便由本王上书朝廷,划出堰州和秧怃东郊的两片空地给予你们居住。再由本王私库中拨出一笔,添给每户一百两银,用以安置所费。”
他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再无人发话。
慕汐和裴行之回到驿站时,雨已然停了。
虽有人替慕汐撑着伞,然她的裙摆仍是湿了大半,慕汐换衣裳时不喜有人在旁伺候,便将赵嬷嬷并那几个侍女皆遣了出去。
她正欲掩上房门,不想一双大手乍然搭在门边上,拦住了她。
男人倚在门边,悠悠地笑看她,“本王全身也湿透了,汐儿何不也替本王换一换?”
“......”
顿了两秒,慕汐扯出一丝笑,“我想你的手还没残。”
裴行之一脸的无赖,此时面上全然没了方才的杀伐狠厉,“本王的衣裳也在里头。”
慕汐无奈,一面侧身出去,一面道:“那您先请。”
可她脚才跨出没两步,男人长臂一伸,便将她带入房内,旋即“砰”地一声关紧了门。
“外头有人,你可别......”
她话未道完,裴行之便轻笑道:“青天白日的,汐儿光想着同我欢爱,可不好。”
“......”
他倒可以,先反咬她一口。
慕汐被他一言气得面色通红。
“好了好了,”因全身湿了个透,裴行之不敢搂她,只握着她的肩,柔声哄道,“本王不过想让你帮忙换个衣裳罢了。”
眼见躲不过,慕汐只得接下这活。
他那湿透的衣衫尽数脱下的一刹间,男人那精壮的胸膛陡然闯入她的眼眸。
慕汐一把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痛感霎时传至大脑深处。
她一下红了脸。
下一秒,裴行之果然入套,他心情愉悦地轻笑一声,抬手抚上她微红的耳垂,微微躬身,贴在她耳边悠悠地戏谑道:“这副身子,你见了不止一两回,怎还的这般羞赧?”
她若不这般做,他怎能一步步陷入她的圈套,收回她曾经在他身上失去的信任?
特意顿了好几秒,慕汐方一把将他推开,一面取他的衣衫为他披上,一面娇嗔道:“你少来,我不吃你这一套。”
这话方一道完,慕汐恰好行至他面前,正欲替他把扣子扣上,男人却一把搂住她的腰,迫使她往自己胸膛上倾后,微微躬身,伸出舌头轻舔了下她那红得发透的耳垂,笑得暧昧:“是么?本王怎么不知,我家汐汐这般正经?”
慕汐被他那舌尖微一触碰,唬得浑身一激灵,忙抬手要推开他。
岂知裴行之揽着她腰的手愈发用力。
她气得抬首,正想斥他两句,不料男人顺势一低头,当即封住了她的唇,令她那些呼之欲出的斥责之言唯有尽数咽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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