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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沙沙作响,霎时缓霎时急。
寒天冻地,小王扛着老王往前走。听他说,再翻过一座山,就有村落可以住。只是,扛着这么大个人,太累了,身体有些发虚。
老王被冻的十成力气去了八分,全身重量都搭在小王身上。寒气入骨,喉咙辣疼。他进气没有出气多,最后扯住小王:“这地儿好,有个沟子,把我埋这儿吧。我不走了。”
“快闭嘴吧。”
小王心里燥得慌,都快到了,他不活了,这对吗?他发了狠,一把将老王扛到背上,腮帮子大鼓,脚趾头抓住地面,狠了命地往前走。
走这一路,鞋磨坏了一双,小王穿着老王的大鞋,一个人撑起了两个人。
老王头埋在小王肩上,沉默良久,眼皮耷了下去。
再醒来,老王被一阵咳意搡的去了半块肺,喉咙里卡着大痰,鼻管被堵得结实,他眼花脸热,几乎涕泗横流。
一双大手将他按下,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了魂,头上是泥巴梁,身下是熟悉的热炕。床旁边坐着小王,正在给土炕加柴。
他清了清嗓子,好一阵儿才说:“你救了我的命。”
小王一宿没合眼,打着哈欠:“不是你指路,我哪儿能找到路?命,是你自己救的。”
“扶我起来。”
小王连忙把人扶坐起。
这是间泥巴堆的小屋子,逼仄的像临时搭建的狗窝。他沉了声:“钱还剩多少?”
他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小王,让他找地方住。
小王挠头,摸了几个圆银片出来:“没花出去。户主人听咱是逃难来的,让咱在这儿歇一晚上,但天亮得走。”
天,就快亮了。漆黑的墙缝射过斑斑灰线,是黎明的征兆再不走,等天完全亮起来,没有遮挡物,哪儿都不好走。
老王略作沉吟,思索着去路。四面八方都是鬼子,水路不行——鬼子从水里来的。只好往深山逃了,深山…倒有个去处。
*
天色大亮 ,太阳蹿进山林,冷意渐缓。老王想买点粮食,连着敲了几家的门,敲一家一家空,偌大的村落,别说吃的,连穿衣都成问题,外头几乎见不到人影。
走到村东头,老王抓耳挠腮。
“两位莫走。”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开,小王回了头,村子里跑出来了个破破烂烂的老大爷,腿脚不好,跑起来一瘸一拐。
老大爷慢慢走近,把怀里揣的包裹送过去:“家里没啥吃的,这是地窖里剩的土豆。拿着吧。”
接了用苞谷皮裹着的土豆,掌心被磨得发干,心却热起来。老王大叹一声:“多谢!”
“谢倒不用。”
老大爷欲言又止。
“大爷,你有话直说。”
大爷撑开唇角,露出一排参差的牙,半哭半笑:“听说,你们是从葛家庄过来的,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他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小女孩的样貌,“门前有棵大槐树那家,槐树被雷劈过,是空心的。进村就能看到……”
他声音小下去,很没有底气:“庄子还有人活着吗?”
小王愣了下,尸山血林的画面在脑海里绵延铺开。却听老王若无其事地说:“好着呢。”
大爷眼光大亮,梗着脖子:“真…真的?”
“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大爷一脸憨涩:“我女儿,前几天刚嫁过去。”
“诶,谢谢,谢谢。没事了,没事了。”大爷如蒙大赦,灰扑扑的脸神采奕奕,眼睛巴巴地望着眼前二位,“你们到哪儿去?”
老王惜字如金:“县城。”
“娘嘞,外面现在可乱了,县城早让鬼子占了,要我说……能躲起来就躲起来……”
话说了一堆,大爷怕误了他们行程,又怕出来太远,引来了鬼子,连忙止语:“一路平安,万事如意。”
“万事如意。”
阔别了大爷,小王跟着老王,一前一后往山里钻,这不是去县城的路,他没对大爷说一句实话。
翻过几座山头,身体热起来,舒服了不少。小王看老王停下来歇脚,也跟着坐下。
老王捡了几根木头,老王找了块石头,老王让小王找点软树叶,没一会儿,老王用柴火架起一座木塔,把火点错了。两块生土豆撂进去,烤出来半生不熟。
小王吃着土豆,苦哈哈地:“那大爷怪好——你怎么不告诉他,鬼子打到隔壁村了?”
土豆咬得嘎嘣响,老王囫囵吞枣:“那是庄稼汉,不会打打杀杀,又穷得挪不开脚。告诉了又怎么?大爷要知道隔壁村被屠,碰见鬼子,必然硬碰硬。不如告诉他女儿安在,还有点活的希望,还低得下头。”
想起鬼子,小王一哆嗦,土豆索然无味:“碰见鬼子,就只有低头的份儿吗?”
老王:“当然不是,分人。”
小王:“你是哪种?”
老王忽然笑出了声:“我都当土匪了,你说呢?”
小王却忧心忡忡:“不好说。”
“怎么?你有话说?”
土豆吃的差不多了,俩人一起灭火。小王砸着火星,想起和寨子里的弟兄的下山路。他知道土匪是什么,和庄稼汉不一样。土匪占山为王,靠“供养”为生,不自力更生,更为野蛮好战,像半个鬼子,但因为野蛮生长,总是参差不齐,比鬼子多了点人气。
老王在土匪团里稍显睿智,匪气不匪,是个人派,更擅长单打独斗。难和鬼子硬碰硬——不像主动当的土匪,且遇事回避,说话总是客套遥远,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想了半天,小王:“土匪也分人。”
老王来了兴致,话赶着话:“我是哪种土匪?”
小王:“你是有目的的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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