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请教

幽幽烛火映在戚惜读书的侧脸上,她看得极为认真,眉间微蹙,面露疑色,不多时化作了然,如春风抚平湖上涟漪,温婉娴静,透着睿智的光。她捧着书,头渐渐越埋越低,都快钻进书里去。

江焕提醒道:“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戚惜抬头目光怔忪,应了一声,神色仍有疑虑。

江焕突然闪过一阵灵光:“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王爷,王爷博览群书,定然知晓答案。正巧他这几日在此,不如你和他多论道论道。”

“可是我一介臣女,怎么能冒然去找王爷?”

“不打紧。王爷自小不在皇城,又去西北塞上几年,没那么多规矩。你看今日我还同他一起出门了。”

江焕牵起戚惜:“既然现下有疑惑,就不要留到明日。刚过酉时,王爷应当还未歇息,现在就去问问他。”

“可......”戚惜仍是不解,但又拗不过她。

江焕将戚惜打量几眼,替她将散落的发丝梳到脑后,又拿了胭脂在她两颊、鼻头、唇瓣上略微打点,再看戚惜眼泛秋波,面若桃花,唇色如樱,招人喜欢的模样,直说:“好好好,就这样去。”

——争取一举将百里珩拿下!

夜里凉风习习,洛河的水声冲刷着兰心客舍的小径,一路将戚惜引至风吟阁的虚室外。

虚室四面通透,幽幽烛火透出帘帐,散发出盈盈如月的浅淡光辉。

薄如蝉翼的纱帘随风轻舞,荡出水浪般的弧度,露出一截倚靠在竹簟上的清俊人影。他身着宽大的月白色衣袍,一手执书,一手撑在案边,阖着双眼似是假寐。

戚惜静静跪坐在虚室外,抬头眺望隐在云间的月色,估摸着天色确实不早了,这一趟不该来的。

她刚想起身离去,室内的人忽的呼吸一颤,缓缓睁开尚未清明的眼,许是将她当做了客舍的女侍道:“去倒杯茶来。”

虚室外廊道放着一壶一盏,她垂首倒好茶送到帘帐边:“王爷,请用茶。”

男人干净修长、坚实有力的手穿过纱帘,两指夹起托盘中的瓷杯,忽的一顿,念起客舍的人不应知晓他的身份,抬起狭长的眼眸将来人一瞥。

“戚二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晚风轻拂,柔和的帘帐依旧于风中摇曳,露出她跪坐在虚室前的腰身,十六七岁的女孩,生涩曼妙如将开未开的花骨朵,身上萦绕着洁净纯然的气息。

百里珩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戚惜心中怦然一跳,手指慌张地攥住了散开的裙摆。

未等她开口,百里珩蓦地将书卷仍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幽静的夜里十分突兀。

他抬眼望向帘外,森森目光带着寒意,低声喝道:“善文善武,连声通报都不会了吗?”

虚室外两道人影双双抱拳跪地:“王爷恕罪,戚二姑娘说有事找您,我们才放她进来的。”

夜风呼啸,婆娑树影投入虚室廊道,映在戚惜素净的裙裳上,变幻莫测。她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身体微微发颤。

良久,百里珩不再深究:“下不为例。”

“是。”

百里珩从竹簟上坐起身,向室外战战兢兢的小姑娘投下一瞥:“进来。”

戚惜深吸一口气,紧紧搂着怀里的书穿过帘帐,垂首站在虚室一角。

“何事?”昏黄的烛光下,百里珩的目光晦暗不明,戚惜抬眸与他一对上,又仓皇垂下头看脚尖:“王爷......

“今日您与阿姊上街,我留在客舍闲来无事,温故《大学》,讲到治国,在齐其家......”

百里珩又自斟了半盏茶,白玉般的瓷杯在烛光下透出柔和的光泽,他不看戚惜,目光垂落在一点沉入杯底的茶叶上:“是戚夫人让你来的?”

戚惜点点头。

百里珩唇角上扬,将杯盏搁在案几上,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宽大的月白衣袍于眼前虚晃,随之一股成年男子陌生的气息侵入戚惜周身,幽暗的眼眸像深不可测的漩涡,深深吸引着她的眼眸:“你们姐妹二人白天黑夜轮番上阵,究竟想做什么?”

戚惜听出了一丝戏谑,顿时浑身绷紧,僵在原地:“王爷误会了,我真的有问题想请教,不关阿姊的的事。”

百里珩停在她近前,垂眸扫过她泛着桃粉的脸颊,轻声道:“想问什么?”

他离得太近,呼吸洒落在戚惜面前,伴着一丝独特的清幽气息,让戚惜目光闪躲。

“臣女想问,世上皆由男子当家做主,宜兄宜弟,可家中只有我与阿姊两个女子,我们一样和睦有爱,能将戚家撑起来。既然如此,戚惜修身养性、刻苦读书,是否有朝一日也能......”

“呵......”百里珩拿袖子在她脸颊上胡乱一蹭,惊得戚惜后退一步,背部撞在墙上,瞪大了双眼,仓皇失措地看着他。

百里珩扫过布料上粘的脂粉,眸光如浓墨一般,黑沉得可怕,声音染上一丝危险的气息:“你当真不知戚夫人为何让深夜你前来?”

陌生又极具压迫的气氛让戚惜双腿发软,她咬了咬唇,摇摇头:“阿姊说读书遇上的问题可以请教王爷。”

百里珩声音陡然凌厉几分,如同一声暗夜惊雷在戚惜耳畔炸开:“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有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吗?”

戚惜吓得浑身一颤,慌忙解释:“王爷您误会了,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百里珩直直望着她,像是要将她柔弱外表下的真心看透,须臾,见戚惜眼角闪过泪光,忽的退后几步,四周紧绷的氛围霎时松懈。

百里珩转身走回竹簟,将案几上的杯盏再次拿起,垂下眼睫,拂了拂杯中的浮沫:“回去告诉戚夫人。

“我不喜欢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戚惜哪敢再停留,掀开帘帐迈着碎步赶紧离开,匆匆的背影如一只受惊的鸟雀从院中枝叶间隙掠过。

不久,风停影止,再也望不见她的身影。

戚惜将月影轩的门阖上,倚靠在门框上微微喘息,模糊的粉色眼尾带着几分失意。

江焕正洗漱完拿着夏布擦头发,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从颈边垂落胸前,未施粉黛,模样清丽大方,听见声响向门前睨了一眼:“惜儿,你回来了?怎么了?”

戚惜慢慢踱回房内:“阿姊,我觉得王爷他......不像好人。”

江焕沉默,心道他当然不是好人,谁家好人会成魔。

“发生了何事?”

戚惜拧眉焦急道:“阿姊,王爷说不喜欢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还说有下次绝不姑息,是什么意思啊?”

江焕膝盖中箭,内心惶惶,放下手中的夏布,岔开话头道:“除此之外呢?他还说了、做了什么没有?”

戚惜眉间的焦急转而化作一种迟疑,脸上浮现淡淡红晕,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江焕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约莫猜到百里珩应当对戚惜还停留在“心动但不自知”的阶段,因为内心仓皇又陌生的感受,对戚惜表现得生硬别扭,或许还使了什么言语、手段威吓她,是以让戚惜觉得他“不像好人”。

总之,两人之间有进展就好。

江焕将戚惜拉到榻边坐下,抚着她的手背道:“也许王爷冷漠无情、心狠手辣,性情狠戾,不择手段,但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就行。”

戚惜诧异道:“对我真心?这从何说起?”

“百里珩见到我就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哪回不是与我针锋相对,冷嘲热讽。但今日他见你留在济州,不仅没有一句责怪,还将自己贴身护卫留下照看你。这不是对你上心是什么?”

戚惜眼波流转,很快抓到重点:“阿姊,你同王爷见过许多次吗?”

江焕心尖一颤,维持着方才神色:“我哪有机会见他。就算见着也是托你的光,不然王爷做什么理会我一个妇人?”

戚惜蹙眉道:“阿姊,我知道姐夫去世你大受打击,但我不许你这么妄自菲薄。你是圣上亲封的戚夫人,王爷理应予你情面。我才是一介臣女,无缘无故的,以后还是不要往王爷跟前凑的好。”

幽幽烛光映在她有些苍白的脸颊上,眼中神色不似作假,倒让江焕有些摸不清状况了。难道是她太心急了?

“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阿姊也不问了。只是往后同王爷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你别说气话。”江焕斟酌道。

戚惜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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