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引蛇

耀眼的日辉从檐前洒下,在兰心客舍的园中小径斜斜刻下一道光斑,铺满小径的石砬散发出细碎的光芒。

江焕早早前来风吟阁外候着,半晌门被从内推开,一道着月白青竹衣衫的侧影出现在门前,他眸色深沉,因察觉她的存在微微闪过波澜,随意落下一瞥,神色甚是冷淡。

百里珩看见她也似没看见,打开门便又退回房内,好一会儿不见动静。

江焕琢磨着,也许是种无声邀请?便堂而皇之向屋内走去,谁知未走几步,便在门前那坛苍翠的赤松盆景前被拦下。

长相相似的两兄弟善文善武一齐向她作揖:“戚夫人,未得王爷准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们二人虽然一文一武,但皆是身材魁梧、中气十足,这一方话足以让房内的人听见,但百里珩却迟迟没有出声。

江焕立在台阶前与善文善武大眼瞪小眼,心里琢磨着她哪里得罪百里珩了,怎么才过一夜就翻脸不认人?

直到成丰提着一人匆匆赶来,看见江焕打了声招呼:“戚夫人?怎么不进去?”江焕才得以跟在他身后步入房内。

百里珩依靠在榻上看书喝茶,身边窗扇大开,窗框垂下寸缕细长柔软的藤蔓,窗外绿林环绕、曲径通幽,俨然一副生机盎然的园景画。见她进来,也不招呼,放下书抬眼向成丰问道:“可查清楚了?”

成丰抱拳道:“这是昔日曾在叶家做工的下人,他说当年叶家家主亡故,留下几名仆人,纷纷取走身契,并在宅中搜刮了些值钱的物件带走。”

那名下人畏首畏尾地垂着头站在成丰身边,身型瘦小,面目看着还算老实。

百里珩瞥了他一眼:“叶家当年发生了何事?”

那人攥着衣角摇摇头:“小人不知。小人只是个倒秽物的小厮,平时都避着人走,其他人不喜欢我身上的味儿,也不跟我说话,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百里珩眸光沉沉:“你说叶家家主亡故后,几名仆人纷纷取走身契。你们怎知身契放在哪里?是你们找到的,还是有人给你们的?”

那人一愣,抬眼飞快地扫了百里珩一眼,又默默垂下头去:“身契就藏在家主的书房中,我们事先心里有数,在家主身故后去房中翻找,没花多少功夫便找到了。”

百里珩长睫一抬,幽幽问道:“真的?”

成丰对他的语气再熟悉不过,知道定是回答有问题,对那人喝道:“这是提刑大人,岂容你胡言乱语?快快从实招来。”

那人吓得一哆嗦,紧张道:“我没说谎。真的是我们找到的。”

成丰质问道:“那你说说,身契当时放在了书房什么位置?”

那人答道:“书案旁的墙上有一副山水画,画后面藏着一个暗格,身契就放在暗格里头。除了身契,里头还有些银票。”

百里珩望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幽深:“那副山水画画的是什么?”

那人目光闪烁:“山水画画的可不就是青山绿水,约莫还提了些字,不过我没读过书,写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你们这些仆人之中可有识字的?”百里珩问道。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半大不大就被卖进来干活了,哪有识字的......”他忽的一顿,抬眼望向百里珩,目光中闪过慌乱。

“你们既然不识字,怎么知道暗格里头藏的是身契?

那人仍不死心:“一些简单的能看明白。”

“大胆!”成丰喝道:“你可知就你方才的话,我们就能以妨碍公务将你押解入狱?”

那人立刻双膝跪地,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小人招了,是家中管事将身契给我们的,他叫我们不要说出去。管事人好,我们自小受他照顾,所以不想出卖他。”

面对他哭天喊地的求饶,百里珩面不改色问道:“那名管事什么样貌?现如今在何处?”

那人一一交代,与昨日在废园中见到的人影十分相似,几乎可以确定是同一人。只是他们分家之后再无联系,如今也不知他躲在哪里。

待善文善武将那人提走后,成丰在房内踱步,挠了挠头:”王爷,这下线索断了,该如何是好?”

百里珩神色淡然,眼眸一抬却是向一直未做声的江焕看来:“戚夫人有什么想法?”

江焕知道这是领导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呢,走到百里珩身前行礼:“王爷,昨日我们进废园搜查,那管事也出现在废园,说明他距此不远,一直盯着废园的动静。既然找不到他的踪迹,那我们就引他出来。”

“你有什么办法?”

江焕眼珠一转:“他将叶家宅院看得如此紧张,叶家对他一定不简单,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废园做文章。”

成丰眼睛一亮:“王爷......”

百里珩抬手打断他:“我正有此意。派人下去做吧。”

不到一日,江焕再次与百里珩乘坐马车前往叶家家宅。

百里珩坐在车中软塌上闭目养神,今日他身着深紫暗纹绸衫,衣料润泽光滑,衬得他愈加幽深矜贵。

第二次与他共乘一辆马车,江焕心绪坦然了许多,但她仍是好奇昨夜百里珩与戚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不觉朝百里珩多看了几眼,谁知马车一个刹车,她猝不及防被掀了出去。

百里珩幽幽睁开眼,与江焕惊愕的双眼对上。她半身倾倒在车厢地面,恰好挤在百里珩双腿之间,仓皇之中手撑在他腿上。

正在这时,成丰突然撩起门帘,向里头探了一眼:“王爷,方才遇见有送嫁的队伍......”

待他看清车厢内的情景,顿时瞪大了双眼,放下车帘暗骂一声。可方才他看见的却在眼前挥之不去,譬如端坐车内的百里珩微蹙起眉、眼神晦涩,以及戚夫人半跪在他两膝之间,神情恍惚。

垂下的车帘隔绝了门外的光线,江焕还未回神,只听耳边传来“咳咳”,她转头看去,百里珩蹙着眉:“还不起来?”

江焕几乎是撞回车内壁,身体侧坐,浑身绷紧,目光紧紧盯着门帘,不再分神注意他。

叶家家宅已被侍卫团团围住,几名侍卫闯入园内,燃起火把,点燃了园子里堆积的杂草。火势渐旺,一股浓烟飘向上空,熊熊火光之中,昔日瑰丽的庭院恍恍惚惚如海市蜃楼。

“王爷,前后门都已派人看守。”一名侍卫向百里珩抱拳道。

园子里火势旺盛,一众侍卫守在外墙边,突有一人从旁蹿出,以飞蛾扑火之势扑向火海。

侍卫眼疾手快将他拦下,只见一年过六旬的老人,两鬓斑白,满脸通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燃烧的火焰,目光是无声的咆哮。

百里珩走入园内,向侍卫招了招手,事先备好的水桶浇灭了园中火势。老人见火势扑灭,幽幽松了一口气,脸上由红转白。

侍卫将老人提到叶宅正厅,早先成丰带来的那名下人名叫陈三,此时也被带来,让他辨认。

老人见多年不见的陈三也落入他们手中,又激动起来:“你们做什么抓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百里珩坐在厅内的圈椅上,望着厅中之人,幽沉道:“他不知道,那就是你知道了?”

老人咬牙不做声。

陈三在两名侍卫的制约下,挣扎道:“你们放过常叔吧,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成丰瞥了一眼陈三,道:“我们只是找他问话,若他如实告知,我们不会为难他。”

“你们是什么人?想知道什么?”常叔抬起惺忪的眼皮,向百里珩睨了一眼,一看便知对方不是平常百姓。

百里珩的身份不便透露,事先已捏造了名讳,成丰将提前备好的令牌给他看,道:“这位是提刑徐明徐大人。我们正在查一桩案子,牵扯到了叶家。当年叶家为何一夕之间覆灭?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常叔脸上的皱纹一颤,浑浊的眼珠闪过疑虑:“案子?叶家老小一年前皆已亡故,什么案子会牵扯到叶家?”

厅内沉寂须臾,百里珩斟酌道:“案子牵扯到一个人,他自称他是叶庭深。”

“不可能。”常叔瞪大双眼,颤声道:“不可能。庭深......庭深是我亲手收殓的。”

百里珩用眼神示意侍卫将陈三带下去,将门从外头关上,对常叔再次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常叔垂下眼睑,呼吸轻轻颤抖,脸上的褶皱也随之颤动,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磨灭的沉重。

他的目光落沾了一层灰尘的地砖上,门外吹入的风将灰尘向更深处拂去,就像在水中划船的桨,拨开了叶家尘封已久的秘密。

“叶家是商贾之家,老爷在济州做丝绸买卖,生意好的时候会接济一些贫苦百姓,在当地的口碑是极好的。庭深这孩子人聪明伶俐,早早就会读书识字,见到的人都说他以后是状元的料子,叶家要出一个做官的。老爷夫人对他寄予厚望,六岁就将他送入附近最好的学堂,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一趟。

“庭深还有一个妹妹名叫叶苗,比他小四岁,人长得漂亮,性子温和,又养在老爷夫人跟前,很得他们的喜爱。”

“六年前,小姐才十五岁……”常叔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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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天庭金饭碗
连载中渡云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