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放学时，天空还是好好的，叶千屿刚走出教学楼，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共撑一把伞跑向校门口，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早上出门时，父亲说天气预报没雨，他就没带伞。现在看来，又得等雨停了才能走——反正回家也是面对父亲的冷嘲热讽，早一点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他靠在墙上，拿出手机刷着题，试图忽略周围渐渐散去的人群。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轻响，他抬头，看到一把黑色的伞停在他面前，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对方的脸。
“没带伞？”
是陆妄之的声音，带着雨后的潮湿感。
叶千屿愣了一下：“嗯。”
“去哪？”陆妄之问。
“家属院那边。”叶千屿报了个地址，心里有点诧异——陆妄之怎么会关心这个？
“正好顺路，一起走。”陆妄之说着，往旁边挪了挪，把伞的大半都倾斜到叶千屿这边。
叶千屿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麻烦你？”
陆妄之没说话，只是迈开了步子。叶千屿只好跟上，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胳膊时不时会碰到一起，叶千屿能闻到陆妄之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意外地让人安心。
雨下得很大，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叶千屿偷偷看了陆妄之一眼，发现他的肩膀湿了一大片，显然是为了让自己不被淋到，刻意把伞往这边偏了。
“你伞往你那边挪挪吧，”叶千屿说，“你都淋湿了。”
陆妄之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在雨幕里显得格外亮：“没事。”
叶千屿没再坚持，心里却有点暖。他想起小时候，每次下雨，祖母都会撑着一把蓝色的大伞来接他，也是这样把伞大半都给他，自己半边身子淋湿。那时候他会抱着祖母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学校里的趣事，祖母总是笑着听，时不时摸摸他的头。
可祖母去年冬天去世了。
想到这里，叶千屿的脚步慢了半拍，眼眶有点发热。他赶紧别过头，假装看路边的积水，把那点酸涩压了下去。
“怎么了？”陆妄之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没什么，”叶千屿笑了笑，像往常一样掩饰，“就是觉得这雨下得真大。”
陆妄之没再追问，只是脚步也放慢了些。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需要等红灯。旁边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摊主是个老奶奶，正急着收拾东西。陆妄之忽然停下脚步，走到摊前，买了两个烤红薯。
“给。”他把一个递到叶千屿面前，红薯还冒着热气，烫得他指尖发红。
叶千屿惊讶地接过：“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陆妄之剥开自己手里的红薯皮，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看你刚才好像有点冷。”
叶千屿握着温热的红薯，心里那点因为想起祖母而泛起的酸涩，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冲淡了。他低头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熨帖了整个胸腔。
“好吃吗？”陆妄之问。
“嗯，”叶千屿点头，眼睛弯了弯，这次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很甜。”
陆妄之看着他的笑脸，眼神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又咬了一大口红薯。
绿灯亮了，两人继续往前走。叶千屿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家也在这附近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走这条路。”
陆妄之含糊地“嗯”了一声。
叶千屿没再细问。他知道陆妄之不喜欢说自己的事，就像他也不喜欢别人打听家里的情况一样。
快到家属院门口时，叶千屿停下脚步：“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红薯。”
陆妄之“嗯”了一声，把伞递给了他：“拿着吧，雨还没停。”
“那你怎么办？”叶千屿愣住了。
“我开车来的。”陆妄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SUV，“就在那边。”
叶千屿这才注意到那辆车，心里有点惊讶——他知道陆妄之家里有钱，却没想到他这个年纪已经自己开车了。他接过伞：“那我明天把伞还给你。”
“不用急。”陆妄之说完，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走。
叶千屿站在原地，看着他上了车，黑色的SUV很快消失在雨幕里。他握着那把还带着陆妄之体温的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回到家，叶潭坐在客厅看报纸，看到他回来，头也没抬：“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下雨了，等雨停了才走。”叶千屿换了鞋，把伞靠在门边。
“跟谁一起？”叶潭追问。
“同学。”叶千屿不想多说，转身想回房间。
“是不是那个叫陆妄之的？”叶潭忽然放下报纸，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我听说你跟他分到一个班了？还成了同桌？”
叶千屿心里一紧：“爸，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叶潭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管你吗？那个陆妄之是什么人？整天惹是生非，跟他混在一起，你想学坏吗？我告诉你叶千屿，离他远点，别到时候把你带得成绩下滑，丢我们叶家的人！”
熟悉的打压和否定像针一样扎进叶千屿的心里。他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脸上却依旧挂着温顺的笑：“知道了爸，我就是跟他顺路，没别的。”
“最好是这样。”叶潭重新拿起报纸，不再看他。
叶千屿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靠在门板上，胸口闷得发疼。为什么无论他做什么，父亲都能找到否定他的理由？为什么在父亲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让他丢脸的儿子？
他走到书桌前，看到那把黑色的伞靠在墙角，忽然想起陆妄之把伞往他这边倾斜时，淋湿的肩膀，想起他递过来的烤红薯的温度，想起他看自己笑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柔和。
心里的烦闷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抚平了一点。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陆妄之的聊天界面——那还是昨天刚加的好友，因为老师要求同桌互加微信方便传作业，对话框里只有一条冷冰冰的“我是陆妄之”。
叶千屿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后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今天真的谢谢你，伞上弄了点泥，我洗干净了明天还你。”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陆妄之回了两个字：“不用。”
叶千屿看着那两个字，忽然笑了。他觉得，陆妄之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近。
第二天早上，叶千屿把洗干净的伞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书包里。到了教室，陆妄之已经坐在座位上了，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趴在桌上，帽子盖着头。
叶千屿把伞放在他桌角，小声说：“伞还给你，洗干净了。”
陆妄之没动，好像没听见。
叶千屿也没再叫他，拿出课本开始预习。早读课的时候，语文老师抽查背诵，正好抽到了叶千屿。他站起来，流利地背完了整篇课文，赢得了老师的表扬。
坐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股热烈的视线，他扭头看正好跟陆妄之对视，叶千屿愣了一下疑惑的问
“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陆妄之没说话眼神暗了暗把头扭过去不再看他，叶千屿虽疑惑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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