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阴影，像一场低气压，缓慢而沉重地笼罩了整个校园。窗外的梧桐叶子几乎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直指灰白色的天空，更添了几分肃杀。讲台上，各科老师的语速都不自觉地加快，粉笔灰簌簌落下，像是时间流逝的具象化。
课间的教室不再有闲聊和笑闹，取而代之的是压低声音的讨论和争分夺秒补觉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风油精和纸张油墨混合的、略带焦灼的气味。
尚雾对着一道解析几何压轴题，眉头拧成了疙瘩。公式在脑海里打结，图形扭曲变形。他烦躁地甩开笔，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个固定的方向。
陈屿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依旧坐得笔直，但眼下有了淡淡的青黑，握笔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似乎感应到那焦灼的视线，笔尖未停，左手却无声地垂到桌下，比了一个简短而用力的手势：“稳住。”
像是一针强心剂。尚雾深吸一口气，捡起笔，重新看向那扭曲的图形，试图从那团乱麻中理出唯一的线头。
晚自习的教室，安静得能听到日光灯管发出的微弱嗡鸣。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偶尔夹杂着一声压抑的叹息或咳嗽。尚雾终于攻克了一个难点，刚松半口气，就听到旁边传来极轻的“咔哒”一声。
他侧头，看见陈屿正拧开一个小巧的金属盒，里面是提神用的清凉油。他用指尖蘸了一点，揉按着太阳穴，眉心因为刺激性的清凉而微微蹙起，随即又因为缓解了疲惫而稍稍舒展。
尚雾心里一动，悄悄从桌肚里摸出那支刻着“S”的黑色钢笔，拧开笔帽，在草稿纸的空白处，极快地画了一个小小的、龇牙咧嘴做着鬼脸的笑脸，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加油！干掉它！”
他屏住呼吸，趁老师低头喝水的瞬间，将那张小纸片撕下来，指尖一弹。纸片像一只微型的蝴蝶，悄无声息地滑过几排课桌，精准地落在陈屿摊开的物理卷子上。
陈屿揉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他低头，看到那个丑萌的笑脸和那行熟悉的字迹，紧绷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甚至向上弯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他没有抬头，只是伸出左手，将那张小纸片轻轻压在手心下，拇指在那笑脸上来回摩挲了两下，然后小心地折好，塞进了笔袋的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拿起笔，深吸一口气，背似乎挺得更直了些，落笔也显得更加坚定。
放学铃声响起时，常常已是星斗满天。寒风凛冽，吹得人透心凉。两人随着沉默的人流走出教学楼，在第一个背风的转角处汇合，默契地一起走向校门外的公交站。
“最后那道有机推断，官能团我好像推错了…”尚雾哈着白气，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不一定，那条路线本来就有两种可能，”陈屿的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冷静，“晚上我把笔记给你看。” “嗯。”尚雾点点头，把冻得发红的手缩进袖子里。
公交车摇摇晃晃，车厢里挤满了同样疲惫的学生。他们并排站着，拉着吊环，随着车身晃动。有时一个急刹车，尚雾会控制不住地撞进陈屿怀里，额头蹭到他冰凉的外套拉链。陈屿会不动声色地用手臂稍稍护住他，等他站稳再松开。
深夜的麦当劳二楼，成了他们临时的避难所和加油站。暖气开得很足，空气里混合着食物油脂和咖啡的香气。他们总是选择最角落的那个卡座，将沉甸甸的书包扔在旁边，摊开几乎是24小时不间断的试卷和习题。
“这个受力分析，摩擦力方向你画反了。”陈屿用那支刻着“C”的钢笔，在尚雾的图上轻轻一点。 “哪里反了？明明就是这样…”尚雾凑过去，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凉油和墨水混合的味道。 “这里，看整体…”陈屿压低声音，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画出辅助线和分析过程。他的思路清晰，讲解耐心。 “哦——明白了！”尚雾恍然大悟，拿起自己的钢笔，“唰唰”地修改起来。 “笨。”陈屿用笔尾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眼里却带着纵容的笑意。
他们分享着一包大份的薯条，蘸着过多的番茄酱，补充着被大量脑力消耗掉的糖分。两杯热美式放在手边，提神的效果似乎越来越弱，但握着温热的杯壁，本身就能带来一点慰藉。
有时实在太累，会各自趴在桌上小憩十分钟。闹钟响起时，挣扎着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压出的红印，睡眼惺忪地看着对方同样狼狈的样子，会忍不住相视苦笑，然后用力搓搓脸，重新投入战斗。
桌下的膝盖依旧习惯性地靠在一起，沉默地传递着支撑的力量。偶尔，在演算的间隙，陈屿会极其自然地把左手伸过来，覆盖在尚雾因为握笔而微微颤抖的右手上，用力握一下，再松开。只是一个短暂的动作，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驱散深夜的孤寂和疲惫。
一个周五的深夜，外面下起了冰冷的冬雨。麦当劳里人格外少。尚雾被一道反复出错的概率题搞得几乎崩溃，烦躁地扔下笔，抓乱了头发。 “不做了！”他泄气地瘫进沙发座里。
陈屿没说话，只是把他那杯已经凉掉的美式拿开，起身去柜台，很快端回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喝点甜的，换换脑子。”他把杯子推到尚雾面前。
尚雾捧着温暖的杯子，小口啜饮着甜腻的热巧，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陈屿拿过他那道题，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笔，在一张新草稿纸上重新画图：“别急，我们换个思路，你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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