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拂风叫来了太后和冯万石,太后先进了屋子,冯万石和叶拂风则在外侯着。
太后看到孙女醒了,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快步走上前去,看到她裸露在外面的脚时,黑了脸。
这时正巧有一个小丫鬟来送水,太后便责问了几句。
“五小姐怎么光着脚坐在床边,周边也没个人看护着?”
小丫鬟第一次见太后,害怕地发抖,立马跪在地上:“回太后,五小姐下床来不小心碰倒了香炉,奴婢刚才在收炉灰。”
太后站起身,踢翻丫鬟放在地上的水,忍不住发怒:“五小姐醒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她刚醒,身体还没恢复,怎的让她光脚踩在地上走路?你是怎么当的丫鬟,谁把你招进来的?”
叶欢歌哑着声音叫唤着,希望能制止这个太后,她眼巴巴等来的水被眼前雍容华贵的妇人一脚踢翻,现在又开始教训下人,她到底何时才能喝上一口水呢?
太后听见叶欢歌的声音,急忙转身坐到床边,也不再训斥刚才的小丫鬟。
“去熬碗梨膏水来,再打盆热水来我要为五小姐擦脸。”
“是。”
小丫鬟这回动作快了点,起身出了门随后端来一盆子热水。
太后看见面前的孙女虚弱成这样,于是抹了抹眼泪,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而后接过丫鬟拧的热帕子,给叶欢歌小心翼翼地擦脸。
问她饿不饿,渴不渴。
看她乖巧地摇头,眼泪又一横地掉下来,她这个孙女从生下来就是个小哑巴,说不了话,她可怜她没娘疼,将她养在身边,养的模样好,娇纵可爱,回到这宅子里,竟发生这种事情。
“我的乖孙儿啊,命苦哟。”
叶欢歌感受着面前老妇人的疼爱,温热的毛巾擦着她脸颊的每一处,教她细胞舒展开来。
这样好的温柔和爱抚,她从来没有体验过。
这一次,竟默默地掉眼泪。
太后更加心疼了,将她环在自己怀里,不忍撒手,撤下床沿上的黄色纱幔,叫来冯万石为叶欢歌把脉。
冯万石将纱巾搭在叶欢歌的脉搏处,沉默许久随后将东西收起来:“脉沉而迟,是阳气不足,阴盛阳虚之脉象,加之畏寒肢冷,阳虚之极,当以温阳为主,俟阳气复振,再行调理阴阳。待我写副方子,交给下人们煎药即可。吃食方面也要忌口,像梨子,枇杷这类凉性食物切勿入口,荔枝桂圆可以稍微多吃些,但也应忌嘴。”
叶欢歌听的一清二楚:这里好像不是地府?要不然怎么会有郎中给她治病呢?
“有劳冯先生了。”
冯万石微微鞠躬行礼,便跟着叶拂风出了门。
叶拂风本想在这儿待着再跟叶簌说会儿话,只是太后在,总觉得有些妨碍,于是领着冯万石去抓药,顺便查一查叶簌落水的缘由。
丫鬟端过来的梨膏水也是不能喝了,叶欢歌又眼巴巴地看着她端走了那碗水。
“媱儿,平日里祖母是最疼你的,但祖母年纪大了,精力也不如从前,想着让你回这宅子里熟悉熟悉你爹那边的人,跟他亲近亲近,以后好有个庇佑,及笄后叶好许个好人家。可祖母没想到,竟差点再也见不到你。”
一想到这儿,太后的心就像针扎一样地痛,她紧紧抱着叶欢歌,生怕她再有什么差池。
叶欢歌伸出两只小手,轻轻抚到太后的心口,然后将头埋在那里,蹭了蹭,这动作可让人心暖。
太后笑了,额头紧紧贴着叶簌的脸颊肉。
这么好的乖乖孙,她一定得保护好了。
总算是得来了水,叶欢歌大口喝着,在太后眼里模样着实可爱。
丫鬟又端来了药膳,里面馋着点肉糜,太后亲手喂到了叶欢歌嘴里,看见她全吃光心才放下来。
刚吃完药膳,苏仁翰的继室陈彦静便让人通传着要进来。
太后一见到此人便沉下脸来。
她对于这府里的一切外人一向平等地厌恶,除了她的两个孙女儿叶蓁和叶簌。
更何况这人还是接的自己女儿的班当了这郡主府里的主母,想到这儿更加不待见此人,只是面上还得过得去,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我听闻五小姐醒了,便过来探望探望。”陈彦静大大方方地行礼,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拿着一个楠木方盒,陈彦静将它打开,里面有一对玉镯。
“这是我托人从玉商那里买的上好的羊脂玉,又去找有经验的工匠打磨而成,据说玉能养人,还能吸走污秽,五小姐戴着这玉镯子说不定能好的快些。”
太后身边的丫头将盒子拿到她跟前,叶欢歌眼睛亮了,她伸手将这一双镯子全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两股白玉交缠,叮叮啷啷地响着,声音清脆悦耳。
叶欢歌戴好后,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一双羊脂玉镯,然后晃了晃,白的透亮,浓淡适宜。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不免有些好奇。
叶太后见自己的乖孙女喜欢这玉镯,于是也眉开眼笑,连带看陈彦静的目光也友善了些。
“你也算是有心。”
话音刚落,门外又来一阵吵闹声,尖细娇柔的声音先传入门内。
“太后娘娘,大夫人,妾身来看五小姐了。”
真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人正是这宅子里最得宠的姨娘林莲子,身边还有她的女儿,府里的三小姐苏水瑶。
郡主府自然是前郡主叶宁欢的府邸,只是自叶宁欢死后,宅子实际上已经改成了苏宅。
郡主府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而府里除了叶宁欢的三个孩子姓叶,其他几个孩子都随苏仁翰姓。
“你过来,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太后满脸不悦。
“回太后,妾身来看五小姐,怕扰了清静,就没让他们通报。”
“这是规矩,林姨娘,规矩不能乱了。否则失了分寸,传出去还以为是你们家教坏了女儿。”
主母陈彦静窃笑,她哪还有什么本家,不过是苏仁翰从江南买回来的一个落魄织女,除了织一些不入流的料子,就是会一些下三滥争宠的手段罢了。
这陈彦静向来和林莲子不对付。
本来她一个陈家嫡亲小姐嫁过来,已然压她一个头,更何况还是当家主母,她只是一个破落户的姨娘,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可谁让林姨娘进府比她早,还生了个儿子,虽说是庶子,但也聪明机智,甚的苏仁翰的喜爱。
她进府这几年,只生了个女儿。
叶欢歌躺在床上,就当是看戏,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没危险就成。
林莲子身着红色丝帛襦裙,肩上披着牡丹花纹锦绫披肩,身后跟着一姑娘穿粉红色,仔细看还能看出相似之处。
看着艳丽招人。
林莲子正是苏仁翰的心头好,很是得宠。
“我媱儿刚醒,闻不得这等香粉味……”太后本想说狐狸骚气,想到怀里的娃娃还是给了林莲子体面。
还有这红色衣服,有些扎眼,明知她媱儿刚清醒,还穿的如此花枝招展,岂不是在挑衅?她在宫墙里数十载,这点小花样早就不放在心上。
林莲子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太后娘娘,妾身只是想来看看媱媱怎么样了,那么小的娃娃掉进冰池子里,后怕极了。”
边说边让小厮们搬着补品,喧闹又混乱。
苏水瑶走到叶簌跟前,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眨呀眨,柔声开口:“阿簌妹妹……”
叶簌茫茫然眨着眼睛,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地恐惧。
这个味道真的好难闻,叶簌不喜欢苏水瑶,于是转头又埋到她外祖母坏里。
叶太后一看乖孙儿不高兴,赶忙叫人把林姨娘母女赶走,顺带罚她们两个月内不准再穿带花色的衣服,同时也要吃斋茹素,大的去佛堂念经,小的在佛堂抄书以此为叶簌祈福。
这时候苏仁翰下朝回来,官服还未换下,先赶到叶簌的小院。
行过礼后就要伸手去抱叶簌,叶簌依旧不给面子。
他和那两个女人身上是一样的味道,难闻。
“苏大人,媱媱落水这几日你都忙着干什么了?我怎么总也看不见你人影。”
“回岳母,前几日我跟着官府的衙役沿着媱媱落水台子仔细观察,发现柱子是被人动了手脚,不是意外。”
“吓人!”
林姨娘突然惊呼,脸色变得煞白,苏水瑶赶忙上前扶着她。
“姨娘,怎么了?”
这下一屋子的眼睛全都对准她一个了,林姨娘捂着胸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难不成府里混进什么不入流之辈,抑或是老爷的仇家,让我们小五平白遭受如此祸端。”
旁人都觉得矫揉造作,偏苏仁翰就吃这一套,他也上前将林姨娘护到自己怀里,安慰着:“这几日衙役正在紧锣密鼓地排查,我业已向皇上禀告,皇上派了御前侍卫在周边保护,府里现在很安全。”
叶太后看着苏仁翰这般举动,有些扎眼,想起自己女儿叶宁欢,和刚出生就丧母的叶簌,她咳嗽了几声:“你们别在这儿扰我媱媱清静。”
叶簌也是有眼力见儿,抬头看向外祖母,然后闭上眼睛示意自己要睡觉。
“媱媱想睡会儿,没什么事就都走吧。林姨娘和三小姐记得去佛堂,我会找人监督着。”
众人请了安便离去,只留太后和五小姐二人在屋内。
“媱媱怎落水后变聪明了许多?”
叶欢歌一惊,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在这个真媱媱的祖母眼里这是变聪明了许多,难道原媱媱很笨?
“媱媱,你原来也不笨的,随你母亲,是大智若愚。”太后笑的慈祥,给叶欢歌盖好被子,拍了拍她的头继续道,“坐了这么久,也该累了,睡一觉养养神。”
叶欢歌点点头,小手放在胸前扯着被子,不舍地看了眼外祖母,然后闭上了眼睛。
苏仁翰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林莲子母女,恨铁不成钢,在病弱之人面前穿的如此花枝招展作甚。
出了叶簌的院子,便变了脸:“你今日穿这等艳丽跑去媱儿屋子里做什么?”
“老爷息怒,妾身只是……”林莲子攒眉,楚楚可怜,“丫鬟们把妾身和三小姐的衣服弄脏了,妾身平日里衣服也不多,只有这件衣服还算完整,妾身怕穿污秽残败的衣服冲撞了太后娘娘和五小姐。”
“爹爹,姨娘不是故意的。”苏水瑶插嘴,“姨娘都没几件衣服穿,平日里有了好料子不是往母亲那里送,就是往五妹妹那里送……”
苏仁翰缓了缓脸色,这样看确实有些亏待,但这次她属实是不合礼数,他也护不了。
“认罚便是,这几日我就不去你院子里了,好好为媱儿祈福,抵消你的罪责。”
苏仁翰去了陈彦静院子里更衣进食,林莲子捏着衣角气急败坏。
“瑶儿,你也是瑶儿,凭什么就只能她叫媱儿你不能叫?”林姨娘说话时全然不似之前清丽,拧着眉看着倒有些恶毒。
苏水瑶明事理,但也心有不甘,她比叶簌要大,因为身份,她只能放弃自己的名字,把瑶瑶这两个字让给别人。
身为庶女,从出生就低人一等。
身为庶女,就要处处忍让别人。
“姨娘,这会儿风大,先回去吧。”苏水瑶垂眸,把这些心事压在最底下,然后扶起林莲子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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