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金瓯缺（全文）
**壹**
清明雨沾湿孔明灯残骸时，青州城开始流传童谣："冰蟾泪，玉人血，青铜鼎里煮明月。"茶楼说书人拍到第七下醒木，我正用镊子夹起灯面血书——桑皮纸纹理间嵌着半粒官仓米。
"是军粮。"萧翊的剑尖挑起米粒，"北境大营上月失窃的三千石。"他腕间新添的刀伤还在渗血，昨夜追踪裴九至漕运码头，却见陆家茶船在卸玄铁箱。
药柜暗格里的羊皮地图铺开时，冰蟾突然吐出带血的月华珠。珠子滚过"苍梧驿"三个字，沿途驿站连成北斗之形，勺柄正指当年先帝驾崩的鹿鸣台。
"掌柜的，出大事了！"阿桐撞开房门，蓑衣滴着黑水，"西郊乱葬岗...尸体全站起来了！"
**贰**
腐臭味漫过山岗时，沈砚的官轿正被流民围困。青紫尸首拖着铁链蹒跚而行，眼窝里钻出曼陀罗花枝。我掀开仵作白布，死者后颈皆有针孔——与谢怀安验尸录中记载的"活尸案"如出一辙。
"是西域摄魂术。"裴九的马鞭卷起朵曼陀罗，"需用活人种蛊，七七四十九日开花。"他忽然扯开我衣领，指尖划过锁骨，"苏娘子这朵，开得甚美。"
银针抵住他喉结时，陆明渊的茶车碾过尸堆："巧了，这蛊虫最爱栖身陈年普洱。"他掀开第三车茶砖，虫尸如黑沙倾泻，"裴老板的商队十天前运过二十车腐土？"
惊雷劈断枯树，电光中现出萧承弈的九节鞭。他踩着尸骸大笑："本王的活尸军可比皇兄的羽林卫威武？"鞭梢突然缠住我腰间玉珏，"多亏苏娘子找到青铜鼎，省去本王十年阳寿。"
**叁**
谢怀安在暴雨中剖开尸首时，我正用艾草熏烤银针。腐尸胸腔里盘着金线蛊虫，虫身花纹与沈砚官印分毫不差。他忽然割破掌心，将血滴入蛊虫口中："苏姑娘可还记得冷宫那株双生梅？"
血珠在虫腹凝成莲花状，与谢怀安心口烙印重合。他颤抖着掏出半块玉珏："当年郑淑妃用我父亲心头血养蛊，这玉...原是系在婉宁妹妹襁褓上的......"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八岁那年，苏婉宁从荷花池救起的落水少年，临别赠她半块莲纹玉珏——如今正躺在谢怀安染血的掌心。
地动山摇间，活尸群突然转向皇陵方向跪拜。青铜鼎自发轰鸣，鼎身浮现血色星图，紫微星位赫然标着萧景珩的生辰八字。
**肆**
"他要炼的是帝王蛊。"沈砚的官刀劈开蛊虫母体，爆出的金粉在空中凝成郑淑妃容颜，"以天子至亲骨血为引，七星连珠夜催动青铜鼎......"
我猛然想起冷宫梅树下那些瓷坛，每月十五总有宫人埋下带血的襁褓。萧翊的软剑突然指向沈砚："三年前你奉旨查办苏家，在尚书府搜出的巫蛊人偶，心口插的正是金针！"
陆明渊抚摸着茶箱暗弩："有趣，那批人偶用的滇南红土，与裴老板运的腐土同源。"他忽然调转弩机对准裴九，"西域商人怎会有南诏皇室的蛊皿？"
裴九的面具在打斗中碎裂，露出与萧承弈七分相似的面容："好嫂嫂，当年荷花池没要你的命，今日......"蝎尾针直取我咽喉时，萧景珩的龙纹箭破空而来。
**伍**
血月当空时，我站在青铜鼎前。七星连珠的光柱穿透鼎身，映出萧景珩苍白的脸。他手中螭纹玉佩与我那半块相击，鼎内缓缓升起婴孩骸骨——额间缀着莲花金钿。
"这是我们的孩子。"萧景珩的剑抵住我后心，"永和七年七夕，你说要给他取名念安。"
记忆如潮水涌来。冷宫那夜，螭纹玉佩的主人亲手给我灌下落胎药。郑淑妃的笑声里，谢怀安抱着浑身青紫的死胎冲进雨幕。
冰蟾突然跃入鼎中，月华珠化作青烟。羊皮地图上的驿站接连亮起，最终汇聚在谢怀安胸口的烙印。我握紧淬毒的银簪："原来陛下想要的不止长生，还有......"
"要你心甘情愿。"萧景珩突然咳出血沫，腕间爬满金线蛊纹，"当年荷花池推你的是郑淑妃，朕赶到时只来得及......"
山崩地裂间，五道身影同时扑来。裴九的蝎尾针撞偏萧承弈的九节鞭，陆明渊的茶箱射出玄铁链，沈砚的官刀为萧翊的软剑让开角度。谢怀安抱住我滚入鼎中时，青铜盖轰然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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