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有点恼他,晓璇这几天都没有喊同桌的名字。
有事必须要叫的话,比如传个本子、捡个橡皮之类的琐事,就是“嗨”、“哎”。
最近每次自习课前,严峰都过来找他。
一尺以外看,就像密谋着什么,还像写着密信,每次严峰都拿着一封“密信”离开。
貌似同桌手里也有一封相同的。
其实只要稍微侧脸认真看两秒,就能看清密信的内容。
当然晓璇是不屑于看多一秒的,她每次只是不经意地扫一眼。
扫了N眼之后,变知道那是数学题,那些一个月前觉得是鬼画符、现在已渐渐熟识,但还是单方面友好的——函数。
严峰还没走,陈逸凡也来了。
陈班长的交头接耳倒没那么多,只是放下了“密信”。他的腿长,手也长,每一个动作都像大大咧咧似的。
这三个人搞什么鬼?难道嫌作业还不够多要自己加餐吗?
真是匪夷所思,见鬼了!
这位同桌,在两个哥们来之前,都会在螺圈本子上写着什么,写得时候是挺认真的,但撕下来就非常随意,撕纸的声音确实很解压,晓璇不由地想起了《红楼梦》里爱撕扇子的晴雯。
十个八个回合下来,同桌的抽屉里已经好一叠纸片。
“L形夹很贵么?为什么不夹在一起?”……忍住……忍住……晓璇再怎么爱整洁,也断然不会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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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都已经过了,文州的空气中还是弥漫着夏日的味道,社恐的秋天迟迟不肯现身。
今天的体育课是长跑加蛙跳,同学们毫无躲懒的机会。
一堂课下来,大家都大汗淋漓。
女生们都去厕所换衣服。
男生呢,自知汗太臭的会去换衣服,没有自知之明的也在教室各种擦,用纸巾擦、用袖子擦……
同桌是属于那种干净清爽的男生,除了手指……
他的手指甲总会有一丝黑边。
“还好,起码空气是清新的。”晓璇虽然也不爽他的黑丝指甲,但在自我安慰下,觉得还算是幸运的。
他用纸巾擦着额头、手臂的汗。
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卡西欧的手表,黑色运动型,设计得很硬朗的样子,外圈有好几层,都是毫无用处的各种刻度。
款式不算特别,就是大的夸张。
戴着他的手腕上,很扎眼。
也从来没见他摘下,似乎已经成为他一个重要器官了,“大笨表算是一个个人IP形象设计吗?”晓璇曾经这样暗暗地想。
忽然,他摘下了大笨表!
可能是今天出汗实在太多,他不得不摘下手表,先用纸巾捋了捋橡胶表带上的汗,再擦自己的汗,从手腕撸到手臂。
就在他准备重新带上手表时,晓璇忽然瞥见——手腕背三条红色疤痕赫然在目!
晓璇震惊了,一把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她掩饰不住急切的语气。
那三条疤痕,颜色深浅不一,其中一条看起来刚愈合,痂还接结得不结实,也许是背手表磨到了,也许是汗水浸泡了,有一段痂还没长好就掉了,露出了鲜红的嫩肉,像是随时又会破皮。
“……没什么,”他被女同桌这么突如其来的“抓手”惊吓到了。愣了两秒,马上恢复了淡定自若的眼神,同时把手抽了回去,“就是刻刀不小心刮到了。”
晓璇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收起了花容失色的神情,更是飞速地帮他找了台阶。
“哦哦,就是上次做签筒时伤到了吧?看起来还没好全,小心感染哦!”
如果是刻字时受伤,怎么会在手腕背,而不是手指呢?
如果是意外,怎么会是整齐划一、新旧叠加的伤口?
很明显,这个对白连晓璇自己不会相信,但还是尽量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出来了。“我演得真好。”
她确信这个是有意划上去的伤口。
该不会……手腕内侧也有吧??……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二天,晓璇带了几片止血贴到课室。
早读刚结束,就说起了自己昨晚在心里排练过N次的对白。
“给你,止血贴。天气还热,伤口感染了不好。”
“不用了,我有。”
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一个带着捅破了别人秘密的内疚,一个带着被别人捅破了秘密的不知所措。
“你是刻签筒受伤的,算工伤。”她试图带上点幽默。
“谢谢。”
“这个止血贴很好的,上面有药粉。”
“哦。”
“我买的是加大款,我也剪过了,尺寸刚刚好。”
这个尺寸,真的是无敌合适。她细心地剪成了梭型,中间有药贴的部分款,能盖住伤口;两边胶布部分窄,表带刚好能盖住,不会……露馅。
“好的。”
“形状合适吗?够用吗?”她想试探还有没有其他伤口,但绝对是不敢再公然撕破了。
“合适。够了。谢谢。”
言简意赅的对话结束。挤不出一滴水分。
这一天偶尔出现的对话都是由词和句号组成……
下午自习课前,晓璇的厕所搭子们来邀请她,她刚起身,余光见到严峰过来了,于是破天荒地婉拒了搭子。
“你俩去吧!”顺势改为伸了个懒腰,又坐下了。
岚岚和海晴没有再继续邀约,她俩也觉得这对同桌最近气氛不对。
同桌自然是感觉到了晓璇八卦的小心思。
严峰走了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
这位女班长,揭开了自己的伤疤纯属意外,也马上给足了台阶和关心,将功补过足矣了。
再说了,自己的伤疤虽然的确是不想告诉别人,但其实说开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君子坦荡荡。
反正他见过了她例假肚子疼,她见过了他被鸟屎袭击,看到了一点小伤疤,又算得了什么呢?
作为男生,他愿意主动修复这个尴尬的同桌关系。
想到这里,一股“凛然之正气”油然升起,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么,就从这张她觉得很神秘的破纸说起吧——
“哎,我们在做函数练习……你要看吗?”
她心里还想矜持,手已经拿过去看了。“这些题都似曾相识呀!”
“是的,我们都做过,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掌握得很好。”
“对哦,这题我在周测也错过。但好像又不完全是周测那题?”
“是的,这是我自己另外出的题,和周测的题是‘神似’,但‘形不似’。”
好家伙,看来真的是美术功底扎实,连‘神形’都用上了。
“我们不是都有自己的错题本了吗?书店也有大把的习题可以买来刷。为什么你要自己出题呢?”
“我是给陈逸凡、严峰他们量身订做的。比如,严峰,他经常出错的是在:求函数定义域时条件考虑不充分;用函数图像解题时作图不准,把自己都看懵。这个出错点,和陈逸飞的完全不一样……”
“我出的题,会有三重:第一重是和原题稍作变更,相似度80%,第二重是相似度50%,第三重才是从习题集里找相似度很低,但是也是容易在这两个点上出错的题。”
如此这般有的放矢,可比再做几套卷子省时省力多了!
他讲题的细致度比商老师更高,认真的样子发着光。
同桌的几句话,让晓璇醍醐灌顶,对他刮目相看!看来,真的不能看轻任何一个潜在的学霸。
“今年的‘关爱之星’,我一定投你一票!”
“其实我也有很大收获的啦!”不是,关之铭你还想故作谦虚吗?
“你之前不是还说我哗众取宠装听不懂课吗?……刚开学,我是真听不懂……”他挠了挠额头,一副无辜的样子,“后来我发现,逼自己比老师先走一步,然后把自己会的再讲给他们听,记得特别牢,‘勉强懂’的也变成‘很懂’了。”
“哈哈哈,你是把他俩当成了8岁的小孩子了吧!”晓璇忍不住笑了起来。
费曼学习法她是听说过的,就是要假设你的学生是个8岁小朋友,你得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把对方说明白了。
方法是听过啦,但用得那么溜的,是头一回遇见。
关之铭刚才还担心自己这套说教有点剑走偏锋,过于玄乎,会让正正经经的女班长更加不屑一顾。
晓璇的笑声,让他放下了心头之石,拘谨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试探着问一句:“你,要不要……一起呢?”
“好啊!我愿意做费曼·关Sir的小朋友!”
这句话,前段、后段都颇有歧义。关之铭只好忙不迭地补充:“啊不不,不能只做小朋友啊!你要反哺,把你消化后的讲出来,让我听的懂,就当我是……一百岁的爷爷……”
呃,这都把一个家族都搬出来了,才能把数学整明白。
看来眼前这高中数学,以后还是叫“高数”吧!
同桌的结,就这样打开了,晓璇心里挺开心的。
她也得给出友好的回应。
她名正言顺地帮同桌收拾起抽屉里散乱的“费曼三重错题纸”,还大方地送上了一个有标签纸的文件夹,一一按“小朋友”的名字归类、写好标签。
当然,她自己也拥有了一个分格。
干净舒服多了!
搭子们从厕所回来,看到姚晓璇不上厕所竟然是在收拾家里!四眼相对,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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