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 46

夏何有时候不明白居小延在想什么。

她所做的事情有很多与所说都是相悖的。

明明说好要远离他,跟秦邺在一起,却不受控制地朝他走近,甚至这回直接让秦邺接管烙印,专程从清城跑来看自己。

为什么呢?

想不通,想不通更觉心烦意乱。

她这个人总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情绪。

再看这回,她又当面说了一大堆难舍难分,有多放不下他的话。

还说没他不能活。

居小延,你自己觉得荒不荒诞?

然而夏何不得不承认,听见这些话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给你机会,一次性说清楚。”他道。

居小延看着举在眼前那张纸傻眼了,“你没睡?”

“你说那么多,我睡得着吗?”

“那你为什么不醒?”她有些欲哭无泪,刚说的话全被听见,太尴尬了。

夏何把纸巾塞到她手里,重新躺回床上,面上明明有若隐若现的笑意,可因为平静的眼神,又带了几分疏离,他回避这个问题,直勾勾注视她,答案不言而喻。

醒了还听得了这样多么?

居小延掩饰道:“说完了,没有要继续的了。”

“那我来说?”

她心中兵荒马乱,眼睛却一瞬不瞬看着他。

那种感觉既期待又害怕。

“你没有我不能活?”

“这个世界上我对你最好?”

“今天我要是真出意外,你整个世界都塌了?”

夏何表现出他少有的严肃模样,“居小延,我问你,是不是这样,是不是真的?”

她怯怯点头,“是,是真的。”

“可你不觉得很矛盾吗?接受这些话的人不应该是我。”

是秦邺。

居小延明白他的意思,一时沉默无言。

她觉得现在怎样都不算合适的告白时机,而且夏何表现得这么严肃,似乎在生她的气。

“又哑吧了?”

“不是的。”

夏何蹙眉,最看不得她有事憋着,“那为什么不说话?”

居小延再度趴回他的手边,轻声道:“你让我想想。”

见如此,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乱她的头发,“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知道。”

“身上破皮的地方还痛不痛?”

“不痛。”

夏何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醒来了。

-

半个多月过去,夏何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这段时间,居小延也几乎要在澄州重新扎根。

清城那边,因为年关将至,秦邺告诉她会闭店一些时日,而关于烙印书屋其他区域的搭建即将竣工,只待开年一切便能按计划实施。

居小延对夏何说要回去。

家中,夏何一面修剪阳台上绿植的叶子,一面问她,“呆在这儿过年不好吗?还是说你要回你妈妈家?”

“我总得回去,烙印还在那边。”

“许屿和苏佳培要回家,难道你想过年一个人在清城孤孤单单的,或者等不及要去见秦邺?”夏何有意无意地问,眼神全在绿植身上。

“跟秦邺没关系。”

“那跟我有关系,逃也要离开我?”他停下动作看她。

“……你知道不是。”

“可我不明白——上次的问题你想了半个多月,该回答我了。”

居小延神色一点点暗下去,显然还没想好对策。

喜欢这层纱衣只需轻轻一戳,双方就可以知道。

抬头对上夏何审问的目光。

说到底她还是怕说出口把这份单纯的感情变质。

他会牵就她又怎样?

万一只是多年的情谊不好撕破脸皮,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呢?

居小延这一想想得太多,又是无声。

怎料这时夏何冷不丁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觉得那些话说错了人,你以后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要死要活我俩互不相干。”

暗示得很明显了。

的确,他是可以先说喜欢她,但他会永远都搞不清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夏何跟秦邺,熟重熟轻?

面对此番提问的居小延,这回没有说不知道,而是选择落荒而逃。

她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身后的夏何气得一剪刀下去,差点没把绿植主干剪断。

饶是如此,居小延依然留在了夏家过年。

倒不是因为夏何那句“死活不相干”,而是因为夏景明的热情过盛。

他热情地几乎把居小延当作了自己的儿媳妇。

夏何对父亲这样十分受用,长辈的意思果然比他的话来得管用。

饭桌上,夏景明给居小延不停夹菜,她碗里的饭没吃几口,菜倒是在其中堆积成山,她不好驳面子,还望坐在旁边的夏何阻止一下,可他不发一言,颇有任其发展之势。

换做平常,哪会这样。

居小延知道,他在生她气。

厨房里还煲着汤,夏景明吃到一半起身去看汤。

居小延早已笑僵的脸终于回复成正常状态。

然而在低头看见碗里的菜山时,一个头两个大。

适时,她侧身向旁边的人看去,“夏何……”

夏何视线都不带歪的,料到她要干什么,冷漠地目视前方,“求我。”

她要面子,“不要。”

“那算了。”

“夏何……”

每次一到这种时刻,居小延的语气都会显得可怜巴巴,夏何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在撒娇,思绪在想答应又不能答应之间徘徊,别提多焦灼。

“真拿你没办法。”他就知道自己忍不住。

夏何把居小延碗里的饭菜全夹过来大半,趁父亲没坐回来之前,一顿狼吞虎咽。

居小延偷偷笑了。

他鼓着腮帮子,艰难地咽完,怨她,“笑什么笑,再笑我吐回去!”

“你好恶心。”

“你好奸诈。”

诸如此类的还有好多。

拆年货的时候,一见到好东西夏景明就往居小延怀里塞。

太重了,最后拿着的也是夏何。

发红包的时候,夏景明给居小延的压岁钱有一个指节那样厚。

而夏何的,轻飘飘一张。

并且她住澄州的这段时间,她睡床,他睡沙发……

居小延于心有愧,不知道夏何的伤有没有恢复彻底,大晚上熄了灯,趁着夏景明睡着,偷偷跑到客厅的沙发旁,悄悄探出个头,可把夏何吓得不轻。

“干什么?”

“夏何,你冷不冷?”她猫着身子蹲在他面前。

“还好。”

“可是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

“真的不冷。”

说完,但见居小延仍呆呆杵在面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回夏何终于坐起来,柔声问,“想说什么?”

“我睡不着。”她紧紧扯住他衣袖。

居小延靠着夏何,好像这样能多一点安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问题,总是怕说出口后会发生的事。

顾虑那么多,可以一整夜一整天地想。

何况天天还要面对夏何,简直避无所避。

用手指轻轻舒展她的眉头后,他玩笑道:“那跟我一起睡?”

他以为她一定会反驳,怎知她只是眼巴巴望着他,没有说话。

像是在问,可以吗?

这刻,夏何能清晰听见自己如鼓点般清晰的心跳声。

“你认真的吗?”他点点她的眉心。

居小延说:“我脑子好乱,想你陪着我,可不可以?”

她慢慢将头轻抵在自己腿上,夏何不受控制地被撩拨着,他问:“你对秦邺也这么没分寸?”

她下意识摇摇头。

而这个动作,即使居小延不说,他也知道了她的心意。

夏何掀开被子,起身打了个哈欠,磨磨蹭蹭喝了口水。

居小延在旁边小心翼翼看着。

他说:“走吧。”

“干嘛?”

“哄你睡觉。”

——没有你我不能活。

——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最好。

——没有你我整个世界都塌了。

这些话,一字不差全是对他说的。

没有说错人。

夏何从居小延行为中,自己得出结论。

只是还有些他想不明白的地方,既如此,先前她为什么要跟秦邺告白?

还有那些没由头的行径又是怎么回事?

他真想把她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小小卧室内,居小延坐在床上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夏何笑道:“你就这么想跟我发生点事情?”

“不是的,”她赧然,在床上让出位置,认真指了指隔出的二分之一,“我在想怎么回答那个问题,但是,我好慌……”

“我在你不更慌?”

“可我就想你在。”

最后,夏何还是没能拗得过她,睡在了她身旁。

整个过程,他装的泰然自若,其实每个呼吸都紧张得要死。

倒是居小延翻来覆去。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失眠。

夏何无奈道:“我就说我在你旁边,你更慌——我也慌。”

他背对着她,脑中的乱作一团,有些**压根按捺不住。

早知道就不上来了,故意的吧,

“夏何……”

他咬牙,“说。”

“能不能抱着你?”

“不能。”

“可是夏何……”

“算了,你抱。”他难捱地紧闭双眼,就知道她会这样。

下一秒,居小延单手轻轻环上了夏何的腰。

他身体幅度极小地颤了下。

她复将侧脸贴上他的肩胛骨,酝酿许久才道:“那些话我没有说错人,是对你说的。”

“所以?”

“所以,其实……我没那么喜欢秦邺。”

夏何屏住呼吸问:“没有了?”

“没有了。”

居小延心中的小鬼叫嚣着让自己告白,把该说的话全部脱口而出。

可她想得太多。

以后万一吵架了怎么办?

吵完架分道扬镳了怎么办?

夏何讨厌她了又怎么办?

撕破脸皮的再见,还不如现在温和的相处。

告白的念头霍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沉默。

“居小延。”夏何读懂她的沉默。

“嗯。”

他说:“不要做不敢爱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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