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溪山拾童

这条溪不宽也不深,脚底的沙石磨圆度也很高。在书中,南溪山海拔不高,位于松浪崖东南方,常年不积雪,这里的溪水温度不应该这么低。杜问真边趟水边观察周围的竹林,暗自揣测:虽然这儿连雪都不积,但西北向的松浪崖却是高峰重峦、巍峨入云。那儿冬季冰雪堆积,入春时冰川融雪、顺着水系向东南流,想必脚下这溪流就发源于松浪峰的高山冰雪融水,此时又正值初春初融,难怪溪水如此刺骨!

正当杜问真暗喜于高中地理知识还没全还给老师之时,系统极具嘲讽地跳出了两个弹窗:

【滴!恭喜宿主堪破地理,达成成就{我还没忘}!】

【滴!温馨提示:宿主当前身躯为仙灵并蒂莲幻化而成,灵力尚存。】

灵力尚存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还能运转灵力吗?

杜问真脑海中闪过“运转灵力”一念,立感气沉丹田、身躯一轻,顺势脚尖点地,竟是跃空五尺,稳稳当当飞过溪流,凌燕一般点降在对岸的落叶堆之中。

“……”

“我会御气这事你就不能早点说吗?提着衣角踩水看上去真的很不聪明。”

杜问真低头看着右手掌上云雾般升腾的淡蓝色灵气,对系统的提示机制深感无语。

想必以后这个系统也不会很靠谱,什么事都还得他自个儿琢磨。

他收起灵气,暗暗翻了个白眼,下意识伸出脚在这片厚实的落叶堆上揩水——就像在用擦脚布那样擦鞋子。此刻体内灵力已经被他运转起来,于是他的五感越发敏锐,在一片刺耳的落叶咔擦声中竟能揪出一串断断续续的、细微的叫声。

就像是被踩到肚子的动物幼崽一样发出的哀鸣!

杜问真猛地收回脚,叫声消失了。

再伸出脚踩了踩那块落叶堆,叫声又出现了,这次隐约还带着委屈。

杜问真悚然。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正上方那个巨大的、代表此处有任务接取的黄色感叹号——

未免太巧了吧!偏偏是自己魂魄附着在了南溪山的一株并蒂莲上,又偏偏是在南溪山捡到了一个魔子!!能不能别这么狗血啊!!!

但是书里也没详细说过,当初在南溪山的“有莲氏”是怎么捡到魔子的啊!不会真的是从阴暗的角落里抓出来的阴暗爬行生物吧?!刚才委屈的叫声又是怎么回事啊?!不应该是猛虎出山百兽震惶那样婶吗?!?!

于是他斗胆踩了踩,踩了踩,再踩了踩。

莫名其妙被连踩了好几脚,像是又生气又委屈,那块落叶堆下的生物终于憋不住冲了出来:一堆落叶刷拉拉爆开,从中突出一只像抱脸虫的墨绿色小型生物,以迅雷之势刷地向杜问真跃去。杜问真在震惊中慌忙扶住身后的翠竹,而那个“抱脸虫”则顺势爬上他的小腿,伸出六只手臂死死箍住腿部,几十只锐利的爪子刺穿布料,将杜问真的小腿抓出好几长条深浅不一的血痕。

“我*你*!这啥玩应啊?!”

【滴!警告!检测到宿主在南孟陬(未成年体)面前非法ooc发言,逻辑值-20!】

杜问真无语气噎,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怪物抓出那么几个血糊滋啦的口子真的很痛好吗?作为中国人爆个国粹很过分吗??还有逻辑值-20又是什么鬼登西啊!!!

【温馨提示:现有逻辑值80,宿主逻辑值清零将被强制退出旅途。】

服了,ooc也要死人的。杜问真强忍着小腿一阵阵的疼痛,略微弯腰,尝试看清这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原来刚才一打眼的绿色是它身上裹着的一块单薄的破抹布,但隐约可见其上的江崖海浪暗纹,有些眼熟;这个怪物除了有三对手臂、发色黑中带红以外,和正常人类的五六岁幼崽并没什么区别:一颗头一个身子两条腿两只脚,皮肤细腻光滑,美中不足的就是从后脖颈延伸至满背都有藤蔓状的红色纹迹——可惜了,这娃从小的满背纹身注定他不能考公。还有就是这三对手臂上的三十根脏兮兮的利爪都沾满了血,看上去略显惊悚,而且显而易见这个血还是杜问真自己的。

腿上的这个怪物轻轻颤抖着,喉咙中挤出残破的咔咔声,埋头喘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小腿上。脱离了落叶堆的掩护后,它好像是被初春的温度冻得瑟瑟发抖,试图从杜问真的身体上攫取到一丝可以让它不被冻死的热源。

杜问真将这怪物的脸抬起来,那熟悉的五官猛然激活了大脑中的一些片段——这双横波一般的浅眸和尚且稚嫩的剑眉星目,很难不让人联想出它的父母。

对于原装杜问真而言,它的父母,是他的昔日挚友,当然也是他的剑下魂。

“ma……mama……”这怪物努力发出含糊的声音,琉璃色浅眸中蓄满了泪水,尖耳微颤着,偏头蹭了蹭杜问真的小腿,三十根利爪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似乎是害怕眼前这个唯一的温度来源会将它嫌恶地一脚踹开、留它孤孤单单冻死在今年异常寒冷的早春。

杜问真叹了口气,硬是抗住伤口传来的剧痛,颇为愧疚而同情地摸了摸这怪物的头发。众所周知,全世界的语言对于“妈妈”的读法都是一致的,因为这是最原始而简单的称呼,也是所有智慧生物在喃喃学语之初所能发出的第一个音节,看来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只是太可惜,它的“妈妈”无幸亲耳听见——而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原装“杜问真”。

被突然rua了头发的怪物本能往后一缩,但马上又将冰冷的脸颊贴上杜问真的手掌,讨好又依恋似的蹭着他的手心。其实这样看来,除却身上那三对手臂和满背纹身,这就是一个听话养眼又讨喜的人类幼崽啊。

不过现在距离不渡山惨战已经两年有余,这个“孩子”又是怎么独自捱过这段时间的?原书中没有说明,杜问真更想不懂。也许等它长大后能问问?

此外,魔界至尊和沧溟宫宫主的孩子能沦落南溪山、在这片竹林落叶中苟延残喘两年之久,卑微至此,确实全拜那个原版“杜问真”所赐。

尼玛,就不能穿越到第一次不渡山惨战之前吗?!现在不得不捡这个小子,不就是给自己埋下定时炸弹吗?!谁能接受杀父杀母仇人整日在自己眼前晃荡啊??这种事迟早是要败露的啊!!!

他一边极力谴责着系统卡着时间点让他收拾烂摊子的不道德行为,一边小心翼翼地试图握住那几十只爪子。

然后杜问真深吸一口气,以极具爱国诗歌朗诵情感的声调念出原书中这里应有的台词:

“好孩子,跟我走吧。”

那孩子刷地盯住杜问真。不管它有没听懂,总之还是瞪着大眼睛,攥住杜问真的手指。

杜问真耐心地引导它松开几十只沾满鲜血的爪子,但这些利爪却转瞬发力,紧紧勾住了他的衣角。不过像是怕弄脏衣服一样,也只是扯住了衣角。

“你叫什么?”

孩子略略歪头,喉咙眼里只挤出一串温顺的咕噜咕噜声。

杜问真在心里默默捂脸——他真的是一连波折脑子给砸坏了?这么小的孩子哪会说话!

“既然今日孟春正月,你又生于南溪山,那就唤作南孟陬吧。”

【滴!宿主行为合法,逻辑值 5!现有逻辑值85,请再接再厉~】

什么东西?能这样算的吗?逮住一次就往死里扣,加一次才加这么一咪咪点??你这在给我加德育分呢???那我之前达成的成就不能加分吗????

系统:……

杜问真在心里死命吐槽,但面对着幼年南孟陬,只能老老实实弯腰,轻柔但坚定地掰开他鲜血淋漓的爪子,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担着腰,把它抱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尽最大努力冲它挤出他认为看上去温柔的笑容——毕竟为了自己未来的小命,献殷勤要从娃娃抓起啊!

南孟陬幼眸中的瞳孔扩散,它恐怕这辈子到死都忘不了这样和煦俊朗、有如明月松间之回风的眉目——就好像在寒冷潮湿的土壤里挣扎求生的丑陋蚕蛹,此刻破土而出、乍见万顷金熹,恨不得要用一生之长来为之尖鸣歌唱。

它再也再也不要离开这里。

杜问真感受到怀中的瑟缩和恐惧,终究是忍不住抚上南孟陬的小背,用灵力灌入背部,细涓如流地帮它梳捋身子里的筋脉。

他在那只尖耳旁轻声道:“乖,我们回家。”

然后在南孟陬看不到的角度里默然阴险一笑:

这种白莲花绿茶婊的人设他可谓阅书无数、深谙其道!迷死这个小小魔尊,保住自己的小小狗命,浅浅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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