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什么……?”

周燕如哐当倒下,不可置信地摇头,精神瞬间就溃散了,“不能把我划出族谱……”

她膝行向前,丧帽蓬乱,鬓发坠散,“大姑夫,求求您,您帮我跟族长说说……”不顾周围还有人,她抱住蒋乐川的腿,凄凄哀求。

“够了!你看看你现在疯成什么样子了?哪还有资格进族谱!”

蒋乐川招呼身后人将她扯开,周燕如两只胳膊被人分别拉开,却仍在苦苦挣扎,“不要把我划出去……”

在场的村人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副样子,一时没有动作,坐在原地,离开也不是,留也不对。

厨房里的刘大娘看老姐姐遭了欺负,一甩手巾,“李家人真是欺人太甚!”

她从人群中往外扒,心急如煎。

孰料有人比她更快,挤过众人。

“婆婆!”

来人冲到周燕如身侧,推开左右两边拉扯她的男子,“松手!都松手!”

怕婆婆挨了欺负,谢梓清忙捧起她的脸查看,然触手生寒,掌心湿凉一片。

他心重重一坠,周燕如已是泪流满面……

李云英死后,周燕如没再流过泪,那时谢梓清单纯的以为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可此时此刻,见她满面都是泪,才发现一切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你就是李程氏?”蒋乐川问道,语气疏远。

李家村与安良村相去甚远,两家人自李云英亲爹死后就甚少来往。蒋乐川多年不来,已不太记得人了。

“是我。”

谢梓清毫无畏忌,把默默淌泪的周燕如护在怀里,与跟前三人对峙,勃然怒极,“因为这些就要把我婆婆逐出族谱,未免也太儿戏了!”

“丫头,你跟我讲不了理。”蒋乐川没有一丝对侄媳妇的慈爱,眼尾压低,周身气压低沉,冷道:“你以为你婆婆被逐出族谱就能赔罪了吗?李家绝后也有你的责任,你这第二大的罪人,一样要从族谱上除名!”

谢梓清不是他们这种思想固步自封的古人,自然不会被这种话给唬到。

可周燕如一听“除名”,竟再次被刺激到,颤抖着伏下身,居然要行跪拜大礼,“大姑夫,不能除名,求求您……”

“婆婆!别求他们!”谢梓清恨得呲牙,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转头冲向跟前人,嘴不留情。

“你以为你们李家的族谱是什么好东西?你觉得我们就该哭天喊地求着你们吗!你错了,我很庆幸我没有孩子,不然到了现在,叫他看见族中人如此丑恶的嘴脸,我怕他会被吓得做噩梦!”

此话一出,在场人无不倒抽凉气,头一遭有人敢这么贬低家族,实在口气不小。

而终于挤到人前的刘大娘听闻这话也不免震惊愣住,可转瞬又欣慰地笑起来,看着“程秀儿”的目光愈发慈爱。

人群之外,程米立在外头,从缝隙中看见女人据理力争的样子,争得脸都红了,一双眼却始终亮闪闪的,灿然灼目,跟初生的小虎一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如此辱骂,蒋乐川脸色不免难看了些,“我来就为了这一件事,你们要哭要骂,都与我无关,好自为之吧!”

他不多留,招呼两人转身离开。众人自觉为他们让出道来,目光慎之又慎地落在他们身上,眼瞧着人渐行渐远。

周燕如却突然慌了神,蹒跚着起身要追,“大姑夫别走!求您别走!”

谢梓清死死抱住她,“婆婆,您冷静冷静,为了个名字不值当的。”

“啪”!

周燕如回身甩了她一个巴掌,脆生生一道,五个血红的指印顿时浮现在“程秀儿”瘦削的脸上,“都是你!你害了我儿子,还要害我!”

嘴里漫起血腥气,谢梓清生生忍了,没有发作,“您累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我不回去,你放开我!”

反应过来的刘大娘从人群中挤进来,帮着“程秀儿”制住情绪失控的周燕如,谢梓清感谢地看了她一眼,与她合力将人扶起,压着往屋里去。

直到门扉关闭,这场闹剧才算终于到了头。

席上的人愣愣回不过神,厨房里另外来帮忙的大娘扯高音量喊了声,帮着圆场,“继续吹打起来,大家接着吃。”

有此一言,丧乐复奏,席面流动,恢复刚才的热闹,只是那事在人们心头留下痕迹,时不时就有人望一眼屋门。

.

于禾跟程青离了席面,念及孩子还在席上,就没走太远。

“东西呢?拿出来看看。”程青搓搓手,一脸期待。

“这儿呢。”于禾把早前放怀里的钱袋拿出,程青着急忙慌要摸,她凉凉一哂,“里面没钱。”

“啊?”他的手顿了下,随后一脸不信地抓过钱袋,火急火燎拆开一看,果真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钱呢?”他质问于禾,钱袋是她找到的,里头钱的去向只可能是她知道。

于禾冲他翻了个白眼,挑挑下巴,“跟我没关系,这东西是我在程秀儿屋里摸到的。”

“她?”程青摆摆手,“不可能!程秀儿恨老太婆,早跟她不来往了,老太婆还能上赶着给她送钱?”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信我?”于禾恼起来,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怄道:“早知如此,当初跟老太婆分家的时候,我就该带着孩子跟她一起走!”

“又来了!”程青不纵着她,反锁住她两手的腕子,呲牙怒目道:“分家前,我把她那儿翻了不知多少遍,老太婆就纹丝不动看着我找。我欠的赌债我心里有数,她得的那些钱绝不可能都用完了。”

眼神转暗,声音阴狠,“这么些年,她眼看着我破落,我是她亲儿子,她手里要有钱,不应该头一个给我吗,还会便宜了程秀儿?”

于禾嘲讽一笑,冲他脸上呵气,轻哂道:“你是真觉着你在老太婆心里地位很高啊。”

程青脸色铁青,她继续刺激,“今儿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李云英死那天,你妹妹到处借钱,结果没借一会,人就买来了一整套丧仪。

“我还怀疑呢,结果打老远就看见老太婆和那个小讨命鬼从你妹妹家出来。那老太婆都多少年没出过门了,我那叫一个疑心,今儿马不停蹄就上程秀儿屋里翻了,最后翻出这个来。你告诉我,这不是去送钱,是去干嘛的!”

程青被这一通说懵了,手中力道松了些,犹豫不定,“所以老太婆真把剩下的家底都给了她?”

“不然呢!”于禾揉揉疼痛的手腕。

程青转了个脑筋,立刻知晓自己做错了,大手一捞,把人搂在怀里,腆着脸哄道:“媳妇,我错了。这事记你功劳一件,回头我就拿着这东西去找老太婆对峙,让她再割点血,不能程秀儿得了好,我这儿却什么都落不着。”

于禾惦记着钱,清楚分寸,不跟程青这里继续闹,“要了钱立刻拿家来,龙儿长了个子,眼瞧着就要重做冬衣,玉儿嫌衣服素净,也要再做身亮眼的。”

程青捞紧人,在她脸上香了一口,“龙儿也就罢了,春玉还要啥衣裳,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做了也是浪费,倒便宜了别人家。”

“就是因为要嫁人才更要做好看的衣裳。”于禾擦掉脸上的口水,跟他一起往回走。

“她今年六岁,可以定个娃娃亲了,村里的都不行,回头领她多上县里,指不定就被哪家的老爷相中了。到那时候,我们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连活都不用做了。”

“你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程青第一次被媳妇的聪明惊艳到,垂眼时仔细打量她一番,忽觉她风韵犹存,忍不住心痒痒,手上也不老实,环着人转了个方向,往林子里去了。

.

即便已经到了屋里,周燕如仍旧闹得很凶,扑地掀天,把带她回来的谢梓清跟刘大娘都骂了一通,利爪不留情地乱抓乱挠。

就跟蒋乐川说的那样,发了疯了。

谢梓清起先忍耐着,后来周燕如又一个巴掌迎面扇来,“丧门星,你就是个丧门星!”

牙关咬紧,他抓住周燕如的胳膊,任她如何挣扎都不肯放手,眼神幽深,不怒自威,“今儿是你儿子的丧礼,外头的人已经看足了笑话。你要是再闹,干脆我也不管了。”

说着,他真就松了手,“就让他们看看你个做娘的,是怎么在儿子的丧礼上作妖,又怎么殴打儿媳。到时候十里八村全部传遍,李家的人不仅不会同情你,还会觉得将你从族谱上除名是应该的!”

周燕如刹那呆住,刘大娘从旁一道劝说,“周姐姐,秀儿说的是对的,她看得清啊。”

她拍拍周燕如的肩膀,“英哥就在屋外头,你难道想让他死不瞑目吗?”

周燕如如遭了当头一棒,顿时捧住脸痛哭起来,“我……英哥,都是我的错……”接着用力捶胸,哭嚎道:“我对不起他们父子!我对不起李家!”

声音一瞬高昂凄戾,她喘息不及,倒抽口气,身形踉跄,两眼一翻,就此瘫软晕倒。

谢梓清眼疾手快抱住她,才没叫她直接摔在地上。

跟刘大娘一道把人妥帖搁到床上,他轻手轻脚,坐在床畔给婆婆掖了掖被角。

这时旁边刘大娘突然惊叫道:“秀儿,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谢梓清抬起手,看到手背上的血红齿痕,不在意道:“哦,没什么大事。”拿袖口遮掩住。

话罢,他继续给周燕如掖被子,刘大娘瞧着她,眼神哀伤,已然心疼极了,“秀儿,大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她跟着坐下,拉过谢梓清的手,“周姐姐她对你确实……刻薄了些……”粗糙的手指抚过她手背的伤处,血已经干涸了,可只看着也知那是下了多重的口,触目惊心,“但她也是被逼的……”

刘大娘与周燕如常常交心,是最清楚她心中想法之人,“大娘不是要为她开脱,只是不想你们娘俩再有隔阂。”

她语重心长道:“你婆婆从嫁到李家,身上就背负了要为李家开枝散叶的重担,可她一生就得了英哥这么一个孩子。李家那边不满意,甚至要求再娶新妇,你婆婆堵着门,将人全打了回去。”

在她嘴里,谢梓清看到了周燕如的另一面,并非平日里那样蛮横不讲道理,他听得愈发认真,没插一句嘴。

“后来你入门,许久未能有孕,外头的风言风语就更多了。你常在家,有英哥护着你,但你婆婆没有人护着,常有人在她耳边说道这些事。

“讲她害得李家绝了后,说她是罪人,族谱上不会有她的名字,等以后死了也进不了李家坟圈,无法跟你公公葬在一处。不仅如此,李家那边也是时时派人来催,久而久之,你婆婆就魔怔了,所以一定硬逼着你要生个儿子。其实她是怕死了以后,不能跟你公公葬在一起,还要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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