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守灵三日,谢梓清和婆婆守了前两日,剩下一日实在熬不住,换了刘大娘替上来。

村里头下葬也有讲究,一族人有个专门的坟圈,死了的族人都要葬在一处。

李云英仍在李家族谱上,是名正言顺的李氏族人,按规矩当然要葬在李家的坟圈里。

到了下葬那日,李家早早就派了人来,他们接走了李云英的棺木,抬往家族坟圈中下葬。

又因为丧礼上谢梓清跟蒋乐川针锋相对,咄咄逼人,害他掉了面子,蒋乐川转头把那些话带回了家,说给李氏族人听,由此彻底惹怒了他们,所以李家下了死令,绝不允许她们跟随。

谢梓清倒是无所谓,麻衣迎风飞展,一尾麻绳截出瘦腰,他立在门前,眼瞧着棺木在几人的抬行下越走越远,连同唢呐的悲鸣一同。

黄纸飘下,他毫不留恋地收回眼,转身走进院子里收拾残局。

死去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这是谢梓清的想法,尽管他确实对李云英没什么感情,可若换做是至亲之人离世,他想他大概也就是这副样子,不会有所改变。

拾掇着地上的狼藉,他突然回忆起别的事来。

他有个姑姑,小时候两家人住得近,爸妈忙着生意,没空照顾他,就喊来姑姑带着自己玩。

姑姑是个老实人,农民出身,没什么心眼,说话也直白。

记忆里,他还在她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期间姑姑对自己很好,会买自己想吃的一切东西,简直比亲妈还要亲。

后来长大了,姑姑回了老家,在那里定居生活,两家人来往得就少了,只逢年过节打个电话,短暂联络。

慢慢的,谢梓清对她的印象愈发模糊,脑海大概有个轮廓,就是模样不够清晰。

读研的某一天,他在外面玩,手机上忽然收到妈妈的消息,说姑姑突发脑溢血昏迷住院了。

谢梓清说不清心里的想法,感觉有点震惊,可除了这个之外,好像就没有过多的想法了。

他细细问了原因,给妈妈转了钱,让她代为转给姑父,尽管微薄,但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后来研究生事情愈发繁忙,他不常回家,这事已经淡出脑海。

直到放假回家,再问起这件事,母亲表现得平平淡淡,说姑姑已经去世了,是早几天前的事。

谢梓清恍惚点头,叹惋了句,心中仍旧无波无痕,爸妈笑着谈论这件事,也不见有什么悲伤。

谢梓清看在眼里,心中思忖。

我这算是冷血吗?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把他拉回现实,谢梓清推开门,屋里婆婆瘫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李云英生前的衣物,嚎啕大哭。

“英哥,我的儿,娘无能,不能送你最后一程,你别怪娘……”

“婆婆……”谢梓清蹲下身,伸手要将人扶起来,周燕如猛一甩手推开她,凶狠道:“你别碰我!我们家没有你这个媳妇!”

守灵这三天,谢梓清不知已经听了多少遍这种话,周燕如跟刺猬似的,把矛头对准他,骂得话愈发难以入耳。

有时候刘大娘听了都受不了,含泪数落周燕如几句,但她仍然不改,仿佛所有的罪就该“程秀儿”承担。

他见状,没言语,撩起荷色裙摆,在她对面坐下,平平静静看着她疯闹。

哭声凄凄,持续多时。

日头转移,声音渐渐平息,再如何悲切,周燕如终是没了力气,眼泪也跟着淌干了,再流不出来一颗。

谢梓清才开了口,“娘。”

周燕如瞪着通红的两眼,愕然对上跟前人的视线,“你叫我……什么?”

周燕如是程秀儿的婆婆,叫声娘很正常,但多年婆媳矛盾,程秀儿常常是以“婆婆”称呼周燕如,有礼却疏离,也借此表达不满,不愿跟她亲近。

“娘。”谢梓清重复,声线淡淡,“我叫您这一声娘,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我会替英哥照顾您,直到您百年。”

“不、不用你!”周燕如揪紧怀中衣袍,双唇颤抖,散乱的发丝猛烈晃动,“我有儿子,我不需要你,你给我走!”

谢梓清静静看着她,“您知道英哥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周燕如立刻投来目光,眼神迫切,未干的泪痕还印在脸上。

谢梓清回忆起那天场景,“他说让我们不要再斗气了。”

话音微顿,他轻道:“这么多年了,我们闹也闹了,打也打了,我都累了,您不累吗?英哥走了,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村里那些人明面上说同情,其实心底里都在等着看我们笑话,想看你是如何骂我,羞辱我的。

“我累了,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前半生的事情我只当没发生过,后半生我会把您当亲娘一样供养,我们娘俩安安生生走完后面的路。”

周燕如眼神呆滞,在“程秀儿”的不转不移的注视下,许久她才跟刚回过神一般,指着门口怒道:“你走!”

“好。”谢梓清起身,“我先去外头收拾。”走出一步,他又停下,恭顺道:“饭我会学着做,可能不太好吃,您多忍忍。”

“你走!”周燕如嘶吼。

他清楚仅凭这寥寥数语不会立刻解开婆媳间的心结,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就需要时间来慢慢清除。

“哇!宿主你刚才好酷啊!”

出来后,谢梓清就听书灵如此感叹道,反应堪称夸张。

谢梓清苦笑摇摇头,“拜托,不这样做,难不成我真要跟她打一辈子?”

“有道理。”书灵咂舌,“宿主,我看你是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了,不过怎么感觉任务一动不动的?”

“你还好意思问?”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谢梓清,来了几天了,全在忙活别的事,真像书灵说的那样,他是越来越适应了,可实际跟小男主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今天就是个好机会,眼下没什么事,待在屋里还招周燕如生气,不如出去转转。

谢梓清拿定主意,出门之后,想了想,按着记忆往茅屋的方向去。

奶奶是村里唯一一个对小男主真正的好的人,小男主跟她亲近,估摸着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在那里。

要想推进任务,就得从奶奶这里下手。

过去的一路上,谢梓清都在跟程秀儿道歉,要她原谅自己这几日来的种种行为,借着她的身体,办了很多她可能不喜欢的事情。

如此告罪一番,良心总算好过不少。

寻到那里,他先隔着栅栏喊了声,“娘……你在吗?”

里头很快传来回应,“诶。”

江月蛾蹒跚走出,两眼昏花,可还记得那声音,认出是自己女儿,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秀儿,你来了?”

“嗯。”谢梓清推门进去,自然而然挽上江月蛾的胳膊,“您身体如何?”

“我很好。”江月蛾拍拍她的胳膊,下一刻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娘真开心,临了了,还能再听你叫我一声娘。”

“别这么说,以后我常来就是了。”谢梓清搀着她往屋里走,眼睛顺势探向里面,试探问道:“小米……不在吗?”

“那孩子不定什么时候来,于禾总是难为他,指使他干活。”

谢梓清故作惊讶,“嫂子怎可这样?小米还是个孩子啊!”

两个人进到屋里,谢梓清把江月蛾扶到椅子上坐下,随后在她旁边落座。

“唉……于禾厉害着呢,想当初分家的时候,她在后头没少撺掇。”江月蛾用木棍撑着地,唏嘘道:“从你嫁出去,这个家就彻底散了,算是让于禾给占了,她唆使你哥哥跟我分家,心思真是恶毒极了。”

程秀儿还没嫁人的时候,于禾在家里对他们一家子也算照顾有加。程米当时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于禾没孩子,就把他当自己孩子似的照顾,一家人和和睦睦,过得还算不错。

只是四年后,程青欠下的赌债累累,一切就都变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刹那间支离破碎。

为还债,程秀儿被迫嫁人,之后因为怨恨再没管过程家的事。

接着没过多久,程青要求分家,江月蛾被儿子伤透了心,从此深居简出。故而在她看来,程秀儿很大程度上是不知道哥哥一家子里面的弯弯绕绕的。

谢梓清深谙她的话,点点头,正想着如何开口点破自己想跟程米变亲近的意愿,手背蓦地一阵刺痛。

“这是咋了?”江月蛾指尖碰在他手背未愈的伤口处,语气紧张,“咋伤成这样?”

谢梓清用手遮掩了下,“没……”

他怕老人家担心自己女儿的身体,不欲拿着这个事情多说,可转念一想,或许是个好机会,也说不定。

“我是你娘,你还有啥不好说的?”江月蛾以为她在外头受了冤屈,不肯同自己说,急得用木棒不停砸地,“闺女,你跟娘说说啊!”

江月蛾好容易跟女儿再次亲近,说什么都不想再犯往日错误,恨不得倾尽所有都给她,唯愿她能够平安喜乐。

“其实……也没什么……”谢梓清遮遮掩掩,吞吐道:“我见小米那孩子吧,觉得分外喜欢。守灵那会,我看他在外头挖野菜吃,心疼极了,就说给他拿个窝头。谁知那孩子认生得厉害,虽然知道我是她姑姑,却也不肯同我亲近,就……”

“就咬了你一口?”江月蛾追问。

谢梓清半推半就,“嗯……”应承完,连忙又替他说好话,“也不怪他,还是孩子,不认得我正常,那天我还穿了孝服来着。”

江月蛾深有所感地叹了口气,小心抚摸她的伤处,“咬得还怪狠的。”长吁道:“其实小米那孩子心地不坏,就跟你说的一样,他认生。你……出嫁那年,他才四岁,根本不记事。这突然你对他好,他有些害怕,倒也正常。”

话罢,抬起女儿的手,递到眼前仔细端详伤处,待昏花的两眼看清凝固的血痕,她惊了声,“不过这下口也太重了,等小米来了,我跟他说道说道,让他跟你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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