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仪这一睡,便是三日。
再次醒时,周遭没有丫鬟侯着,也空无一人,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沉重,但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她扶着边缘下榻,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饮下,干涩的嗓子这才舒服了不少。
揉了揉脖颈,她缓步朝门口走去,外面大亮,想来是快到午时了,伸手,抚上那门用力,却传来一声锁链声。
沈妙仪心尖一凛,错愕抬眸,不确定地再次试了一下,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很显然,这扇门外面被锁上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格外干涩疼痛,上次的几次呛水让她伤到了嗓子,此刻竟是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眉头紧皱,她又走向了一旁的窗前,窗户很高,她只能踮起脚尖费力推开,却发现纹丝未动,坚如磐石。
窗户也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或者是订上了。
沈妙仪心中不免恼怒,能做这些事的,除了宋寂,她想不出第二个来!
正想着,便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她警惕地看过去,门被推开,宋寂率先一步走进来,阔步在桌前坐下,而在他的身后,相继恭敬走进来几个端着饭菜的丫鬟,将那些东西一一摆放在桌上,又低着头赶紧离开。
沈妙仪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宋寂倒是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慢条斯理,像是在等她,又像是在自己饱腹,沈妙仪弄不清楚他的意思了。
她试探性地张了张嘴,指着窗户,没好气地看向他,“你……想关我到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说话时,也像是含着一把滚烫的细沙,疼的她小脸紧皱。
宋寂挑眉,吃着东西,瞥了她一眼。“既疼,那就别说话了,来吃饭。”
沈妙仪好面子,本不想过去,可这几日她昏睡应当也是滴水未进,就连抬手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只好将谩骂的话语吞咽下肚,缓缓走过去,在宋寂对面坐下,忍着什么吃了起来。
只是吃的时候,一直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抬头,便瞧见了宋寂,与他措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她慌乱移开目光,却听来他的一声轻笑。
“你刚刚与我说什么?你说本世子关你?”
沈妙仪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不然呢?”男人放下筷子,走到房间的一侧,猛然抽出了放在那儿的长剑。
一声争鸣,沈妙仪惊地愣了一下,疑惑地盯着他,不解他的举动。
剑上,染着不知名的鲜血,有些干涸,却也湿润,应当就是这几日染上的,她皱了皱眉头,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莫非,宋寂关她,是为了保护她?
“你……”
宋寂丢掉了剑,慢吞吞地擦了擦自己的双手,轻蔑抬头,“你不会以为……我是想说有人要杀你吧?”沈妙仪挑眉,“难道不是吗?”
“……”短暂的目光对视后,他终究是败下阵来,“的确,昨晚有人行刺你,若非本世子在这儿,你已经死了。”
“这么说,你又救了我一命?”沈妙仪问。
宋寂:“如何?可要以身相许?”
沈妙仪:“……”
对于他的浑话她向来都习惯了,再者他也不是先礼后兵的人,现在这般言语轻佻询问,倒是让她不禁有了些许改观。
沈妙仪压低眼眸,闪过歉意,“我错怪你了。”
宋寂一步向前,“你莫不是以为,本世子想将你拘禁起来?”这话格外认真,他并非是玩笑,却让沈妙仪些许无地自容了,她该如何回答,这话平白已经说尽了她方才的念头。
“也罢。”
宋寂陡然一副神伤,竟在下一秒松开了她。
松……松开了她?沈妙仪错愕。
她伸了伸手,震惊地盯着宋寂,这般一个两个的举动,委实与他不符,倒像是被人换了个沉淀的魂魄,让人差点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背过身去,看向他处,“若是之前,你早已被我杀了,可是如今,倒是有些不舍了。”他兀自叹了口气,侧身看她。
迎着她的错愕开口,“本世子昨日听闻,若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之前所做的那些必然是不能再做了,要迎着你的喜好而来。”
短暂的愕然之后,沈妙仪自嘲笑出了声,“世子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宋寂扬眉,稍加思索,“约摸,是了?”
她唇角扯着笑,却没多说什么,只继续坐于桌前,缓慢地吃着东西,眼底的冷意被她均数咽下。
“不信?”宋寂微微一笑,尾音上扬。
沈妙仪是不信的,至少……她觉得,宋寂不会是这种对一个人一件事甘于循序渐进的人,他所要的,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她的思绪翻涌,却见肩侧猛然传来一声剧痛,惊叫声还没出口,却被宋寂捂住了嘴唇,她瞪大双眼看着他。
他弯下腰来,俯身至于她的耳畔,她没看清他的脸色,只知道那声音渗着刺骨袭来。
他说:“本世子也觉得,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毕竟……出馊主意的那人,也已经被本世子处死了!”
冰凉危险的话语穿透半空,直直地落入她的耳中,她心尖猛然一抽,竟是疼痛难忍。
她知道的。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可在方才之前,她却对他又生出几分信任与依赖,这个念头不好,前世的她,便是对一人上心至此,以至于落得个身首异处骨肉分离的下场。
她没有力气去拂开宋寂的手,只是紧攥胸口的衣物,倒吸的凉气让她的身体一阵一阵抽痛。
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男人松开了手,言语之中,却关心则乱,“如何?可是身体还没好全?”
沈妙仪不想理他,囚禁也好,关押也罢,她此刻只想远离他。
“我想休息一下,你能出去吗?”她小声地与他商量,带着哀求。
那双眼眸染着雾,宋寂喉咙一噎,盯着她看了一瞬,他松开了手,最终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将饭菜撤下,待他转身,沈妙仪已经躺在榻上阖上了眸。
他抿了抿唇,心中却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似蛊虫,啃噬着他的血肉,让他无可奈何,却也抽离不得。
刚刚那一瞬,他忽而有些腻了。
并非是腻于对她的掌持,只是腻了那毫无回应的事物。
可若是放她离开,他却有些舍不得。
明明最初见到她时,他只想得到她。可是现在,他心中却好像生出了另一份心思,就像是自己心心念念所得之物,未曾到手,又萌生出保护,见她义无反顾地跳入湖中,话中虽说并不想拖累他,可他知晓,她想逃走。
如今未曾逃离,她似是释然,又像是沉淀。
宋寂出了屋子,将那门窗上的东西撤下。
转过身,只看到了那一轮悬挂在树下的蛛网,蛛网之中,是它的猎物,可它在寸寸靠近的那时,又何尝不是以彼做饵。
他袖口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只盯着那蛛网之处很久。
半刻还是一刻?他忘了。
只是到有人前来会见他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临走前,侧身看向了紧闭的屋门一眼,像是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让他在拂袖离开时,接过下人所呈信物时指尖都在颤抖。
书房中,殷丞见到宋寂的脸色不禁大惊,立刻迎了上去,“发生了何事?”他这位好友向来纨绔惯了,众多事皆在他手,鲜少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出大事了。”宋寂揉了揉眉心,疲惫落在桌案前。
殷丞思索着,小心试探道,“铜山令丢了?”
一本书被迎面砸了过来,宋寂咬牙,“那你也就该死了。”
殷丞呵呵笑着,将那书捡了起来放回去。
“我说世子爷,你这话说一半留一半,岂不是惹我好奇呢?”
宋寂敛眉,“我看上了一个人。”
殷丞错愕,思索了些许,道,“那不好办?我这就把她带过来给你。”可话落,迎来的却又是一本书砸头。
殷丞看不懂了。
“世子莫非不想把她带回来?”
“她现在就在我的房内。”
殷丞瞬间跳起来:“!!!这么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坏你好事了?”
宋寂冷嗤,却是自嘲,“本世子可不想强人所难。”
殷丞:“???”我不信。不单单是他不信,恐怕就连这京中都没有一人能相信,他宋寂看上的人,会这般克制。
“收起你的眼神,本世子与你那些花楼人不一样。”
殷丞憋笑,“是是是,不过世子爷,你不想对那女子用强,莫不是喜欢上她了?是喜欢?还是一时感兴趣?”
宋寂自己也疑惑,“初见时,倒是喜欢得紧,甚至想当场抢回府来……”
殷丞了然:这才像你……
“但如今,我却不想这么做了,太无趣了。”
殷丞挑眉:“不喜欢了?”
“滚蛋!”宋寂骂了一句,“虽说不会对她用强,但一看到她跟其他男子走得近,我便想将那些人全杀了!这次她受伤,我把赵政杀了。”
殷丞若有所思点头,“那这么一说,你还是想护着她的……什么???!!你把谁杀了?!!!”他不太确定地反问,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盯着宋寂。
宋寂扶了扶额,“赵政。”
“……你你你你,你糊涂啊!!!”殷丞急的在原地团团转,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藏身半年,如今好不容易用铜山令为苗引他出来,你就这么把他杀了!!!!”
宋寂站起身,眸中闪着冷光,“那又如何,他伤了她,我没将他鞭尸,已是大恩大德了。”
殷丞:“……”
意识到这件并非小事,殷丞盯着他看了半晌,等他情绪稳定些许,这才思索着与他商量起来。
“那现如今,你想如何安置她呢?”若是想娶回家,方才便已经说了。但那女子他没说来历,他这兄弟又性子古怪的很,若是良家女子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
“暂且,将她送出去。待我结束了这一切,便去寻她。”
殷丞大惊,“你的意思是,要让铜山令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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