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听到卜一一明明白白地点头说坏掉了，女孩脸上表情明显怔愣了一会，低头再一次仔细确认起那块被卜一一抠下来之后又重新摁回去的地皮。
然后有点傻眼地看着卜一一，很是疑惑面前这个人怎么不按照套路来。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女孩的思绪瞬间就混乱了。
她看看卜一一，又看看那块地皮，在两者之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了许久。
像是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样子。
而后许久才又有点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对着卜一一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坏掉了！”
小孩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跟女孩沟通好像有些困难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嗯，坏掉了。”
女孩这下明显就有些着急了，脸蛋被憋出了一点红色，比起之前又多了一个肢体动作，她伸出了右手的食指，指着那块地方，直直地跟卜一一对视，一字一顿地大声重复道：“坏！掉！了！”
卜一一：.....
虽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子的对话突然让她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在什么时候，也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场类似的对话。
小孩于是径自单方面终止了这场对话，陷入了某种回忆之后。
单方面被撂开的女孩懵逼地看着弄坏东西的人突然就低下头，不理人了。
小脸顿时被自己憋得通红，甚至不自觉地握起了小拳头。
大胖他们对于黑猫三分钟的热爱也显然已经到了快要消失的时间了。
几个人加上李宏彬也终于想起来，他们不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玩的，久违的对于竹子炒肉的敬畏开始上线，于是人也就开始很负责任地回头找卜一一。
看见卜一一还在原地没走远，几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今天的这顿竹子炒肉大概是可以免了的。
下一眼看到卜一一身边的梳着羊角辫的女孩，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下一秒就已经很是熟练地冲左边的一间带着房门的破旧屋子喊：“叶阿婆，大丫又自己跑出来了！”
这一喊，那个卜一一以为已经没有人住了的破旧小屋里头就慌慌张张地出来了一个穿着蓝色土布褙子的干瘦老太太。
叶阿婆看起来真的已经很老了，比刘春兰要老上太多太多了，腰背已经佝偻，整个人几乎就只剩下干瘦的一副骨架，因为眼睛不便的关系，她走出来的时候是摸索着扶着门框出来的。
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干巴巴的就只剩下皮包骨的样子。
叶阿婆边往外走，边眯着眼睛四处看，嘴里还唤着大丫的名字，“在哪呢？大丫？来阿婆这里。”
看见叶阿婆出来，大丫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躁动不安，情绪反应比刚才要激烈和反常上许多。
但是依旧执拗地盯着卜一一，嘴里来来回回地重复着“坏掉了”这几个字。
正是因为这种反常，卜一一终于想起来，她刚才为什么会有似曾相似的熟悉感了。
因为，这种类似的对话，还真的发生过。
作为托儿班里头的元老级别人物，小孩在托儿班里面见过许多小孩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只有她自己，始终坚守在原地。
要说起托儿班里面曾经有过什么人，卜一一的老师也未必有她清楚。
陈岚和卜凡在物质上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卜一一，也因此，卜一一在的托儿班算的上是他们那里最好的托儿班了。
所以时不时的，会中途转进来几个陌生的孩子，多半都是因为工作调动过来，同时身份也特殊到让院长无法拒绝的人的小孩。
这样的小孩每年都会有两三个，卜一一印象最深刻的那个，跟她刚才遇到的女孩就有点像。
平常的时候压根看不出来跟普通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只是更加沉默和安静一些。
而说到安静和沉默，卜一一本人也不遑多让，于是理所当然地，两个人在玩游戏的时候被分到了同一组。
分到同一组之后，卜一一才发现，那个男生会突然变得执拗不讲道理，完全无法沟通，跟女孩刚才一样一样的。
卜一一当时因为跟男孩同一组，所以有幸碰上过几次，因此刚才跟女孩对话的时候，才会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能让小孩印象深刻，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男生有点特别，更因为很快，那个男生就又转走了，据说是去了更专业的托儿班。
卜一一在老师们晚上闲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似乎男生的特别，是因为自闭症。
关于自闭症是个什么东西，小孩原本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耐不住她听着老师们闲聊说的那些，越看越觉得自己似乎也有。
百度看病，癌症起步这种事情并不是大人的专属。
因为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自闭征兆，小孩当时还真的cos了一段时间的自闭儿童，一直到托儿班的老师发现她的不对劲，特意跟陈岚说了，建议带卜一一去做一次专业的检查。
最终确认啥事没有之后，小孩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也因此，对于那个男生和自闭症的印象就更深了。
现在想起来，比起当时她自己cos的，面前的女生就是本色出演了。
李宏彬和大胖他们看起来对于大丫这样的情况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等见到叶阿婆出来的之后，便放心开始往卜一一这边走，听到大丫直勾勾地盯着卜一一，一直重复着“坏掉了”几个字。
于是纷纷开口给卜一一支招：“快点跟她说你会赔。”
卜一一于是抬头有些怀疑地看了李宏彬他们一眼，再看一眼焦躁不安又执拗地看着她的女孩。最终还是站起来，在背带裤缝在肚子上的口袋里面掏了掏。
掏出一把橘子软糖，松开掌心，递到女孩面前。
“赔你。”
如愿听到“赔”字的大丫并没有看卜一一递过来的橘子糖，而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一样，蹬蹬蹬地跑回叶阿婆身边去了。
卜一一于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上的橘子糖，有点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操作。
和卜一一不一样，李宏彬和大胖对于大丫的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顺带压低了声音给卜一一解释了一下，“别看了，我们自己村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傻子，你再盯着她看，当心她待会又追着你跑！”
傻子？
小孩有点怀疑是她听错了，还是李宏彬他们误会了，或者还有可能是自闭症错了。
于是怀疑地看了眼李宏彬。
李红兵被小孩这样一看，顿时就不服气了，测了下身把站在自己后边的罗文涛和大胖几个人让了出来。
“不信你问问他们。”
小孩的视线于是又落到了大胖他们身上。
然后就看见他们几个都点了点头，显然都是这样子认为了。
他们说得肯定，一时之间，卜一一也不不大确定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屁孩，跟大丫也只见过一次面，有过一次不怎么成功的沟通，对于自闭症这种东西，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怎么看，都是李宏彬他们的信息来源更加可靠一些。
小孩脑海里才闪过一下这样的念头，接着就听李宏彬继续说：“不是我们要这样说的，你阿爷当初给大丫算命的时候不也是说她，那些话怎么说来着。”
“就是她命不好，对自己的亲人就更加不好，但是因为她现在傻了，等于是用自己给剩下的亲人挡了劫，这样一来的话，就又等于是她的亲人欠了她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大丫早就被她婶子送走了，是你阿爷说，因为大丫用自己给剩下的亲人挡劫，所以她好的话，大丫剩下的亲人就没事，要是她不好的话，那就说不准了。”
卜一一顿时：？？？？
才刚刚想说李宏彬他们的说法大约是比她自己靠谱的，结果转身就来了这么一句。
算命？不好？挡劫？
为什么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小孩向来有条不紊的思绪第一次凌乱了。
虽然从早上大胖说的关于胖子和李宏彬的试胆故事开始，她就不断地在被动接受着她阿爷会给人算命，她阿婆好像也有点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这一件事。
虽然她不是很懂命是怎么算的，她阿婆那些奇奇怪怪的大家都语焉不详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但是因为之前刘春兰跟她说过，那就跟她爸和她妈在外面的工作差不多，所以小孩也没有怎么多想。
毕竟对于陈岚和卜凡的工作，小孩也从来没有好奇和探究过。
然而现在，对于李宏彬说的那一大段话，小孩脸上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完全就是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看着小孩这模样，李宏彬骤然词穷。
最后还是大胖出来挽救了他这一段即将垮掉的台词。
于是在来到泮村的第三天早上，卜一一终于从大胖和李宏彬他们的嘴里知道了，刘春兰和卜来恩是做什么的。
感觉就，很迷惑。
李宏彬和大胖他们嘴里的卜来恩和刘春兰，给小孩的感觉都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什么铁口直断，说你明天要倒大霉，那就觉得不会拖到明天（别的先不提，就是这句话好像很是耳熟的样子）
还有什么只要她阿婆一做法，那么不管你家发生了什么事，她都能够知道，据说之前有一户人家，家里丢了东西，就会被她阿婆做法找到的，说在什么时间，从他们家出来，往西边走多少里，有一个小土坑，丢的东西就在那里。
对此，卜一一觉得，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她的世界观理解范围了，需要好好整理整理一下。
但是李宏彬大约是讲上了瘾，毕竟是一个能够跟东头的胖子进行了为期两年的嘴炮之争的实力派选手。
对于刘春兰和卜来恩的种种轶事，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就是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艺术加工太多。
导致如果说乍一听的时候，小孩还是有那么点半信半疑的话，那么等到最后，卜一一的表情就慢慢地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趴回她脚边的两只黑猫同步了。
一人两宠（？）的表情都逐渐趋于面瘫化，隐隐有无聊的意思。
对于猫猫来说，刘春兰和卜来恩，不好意思，都是神棍。
对于狐狸来说，刘春兰和卜来恩，加上那只黑猫，不好意思，都是渣渣。
鄙视链这种东西，虽迟，但是该到依然会到。
就像小孩迟早会知道她阿爷和阿婆，其实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也迟早会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像她从前以为和知道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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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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