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夫妻相处多年，大半辈子都已经走过来了，各自都是一脚埋进棺材里的年纪了，卜来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刘春兰觉得她自己还是分得出来的，正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不傻眼了。
老实说，在她拎着烧火棍上来堵人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想过事情背后会是这么一个，一个压根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缘由。
傻眼了半天，刘春兰才慢慢看了卜来恩一眼，问：“那，现在怎么办。”
卜来恩想了想，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似乎也只能厚着脸皮并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就还是现在这样？”
刘春兰顿时无语：......
有被成功地气到。
她撇过头来，很是低气压地看着卜来恩，一言不发，卜来恩于是尴尬地哈哈了一下，悄悄地拉开了一点跟刘春兰之间的距离。
“那个你别急，别急！”
“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但是你也想想这么些年里，除了那些身体不好的，精神不好的人，你见过有身体健健康康，心思也清正的人碰见过事，还来找你看事帮忙的。没有吧？”
“人本身就自带正气，阅微草堂笔记里边就有一个文人半夜见鬼，然后泼墨写字用自身的文气把鬼震跑的故事。还有那些人说的，屠夫自带煞气。”
“事实上我琢磨着，跟文气煞气什么的关系不大。单纯就只是人本身自带的那一股心气被放大了，心思坚定自信了，对于鬼神的畏惧就被削弱了，跟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个道理。”
“只是有些人对于鬼神的力量太过沉迷，凡事沾上点鬼神的边，自己心里就先弱上了两分，没事也要生出事端来。”
“所谓敬鬼神而远之，什么叫做敬呢？....\"
卜来恩前半段的那一通说法，刘春兰仔细回想了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只是这人越说就越来劲了，刘春兰实在不耐烦听，于是开口打断：“行了，直接说，怎么办！别在那里掉你的书袋子，谁不知道谁呀，也就是个初中毕业的。”
说完还嗤了下。
卜来恩：....
行吧，老头委委屈屈地砸吧了下嘴巴，抹了把脸，不再掉书袋了，脸色正经道：“就是也不用藏着掖着不告诉一一什么，就让她跟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样长大就好了。”
完了又解释道：“神神鬼鬼，玄学术数这种东西，存在不存在其实跟我们真的没有很大的关系，就像老虎是吃人，但是有多少人真的就在野外碰上老虎了呢？当然，自己作死的那种就是神仙也难造就。”
“把老虎换成神鬼术数也是一样的，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神鬼术数就像是镜花水月，似有若无，似实还虚，不要去追逐它，也不要试图去证实它的虚假，不必害怕它，却也不要故意去挑衅它，敬而远之就是了。”
说着不掉书袋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嘚瑟了起来，刘春兰翻了个白眼，那根烧火棍终于还是派上了原本不属于它本职的用场。
有人终于还是被打了。
刘春兰拿着烧火棍，指着卜来恩，眼神凉凉：“说人话！”
卜来恩捂着手臂，终于说人话了。
人话很短，只有几个字，卜来恩老老实实地发言：“现在就挺好的。”
闹了半天，卜来恩的态度和一开始的一样，就是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不用特意去改变些什么，顺其自然，才是大道所在，天生万物，自有造化。
他们有他们的，卜一一自然也有卜一一的，该是怎么样的，始终都会是怎么样。
刘春兰只听懂了前面的，没听懂后面卜来恩没说出来的，于是她听来听去，老头子说来说去，都是觉得就现在这样就挺好了呗。
现在这样好不好，刘春兰不确定，但是之前卜来恩说的，心思清正的人很少碰到怪事这一点，她是隐约有点感觉的。
她害怕的大约也是这么一点，毕竟她是个观花的，老头子是个算命的，说起来都有点玄乎，就怕小孩耳濡目染地，心思歪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生而为人，天然地就对死亡和死后的世界存在敬畏和好奇。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中的琐事日益增多，这种敬畏和好奇心就要为很多事情让步了。
每一个人大人似乎都是这样子长大的，刘春兰本来也不觉得卜一一会有什么不同，从陈岚手上接过小孩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预想过她一点点长大的样子。
寻常的小孩子会在长大的过程中渐渐把对于神鬼的好奇放在生活的最末位，算命的和观花婆家的孩子虽然可能一开始会迷惑，但是最终还是能够走回到一个普通人的正轨里的。
因为是算命的和观花婆都是神棍这一点，他们迟早都会察觉到的。这是一条殊途同归的路，就像卜凡曾经走过的一样。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算命的和观花婆是神棍，但是他们卜家祖上不是呀！
刘春兰担心的就是这一个。
听完刘春兰的担心之后，卜来恩的表情突然复杂，看着她，欲言又止。
刘春兰被他看得怪不自在的，让他有话说话。
于是，卜来恩就很惆怅地说了：“你怕是太高估了你，也太高估了我了。”
“虽然祖上曾经风光过，但是，那都是祖上的事情了。”
言下之意是，别想太多了，我跟你，都只是个神棍，再说白一点，对，就会骗人的！
刘春兰：......
突然就被无可反驳的说服了。
但是想到这件家庙，刘春兰总觉得留着始终不妥，尤其也不知道当初卜来恩他祖父看的地方到底有没有埋雷。
那一通骚操作，真的，刘春兰感觉她就是到了棺材里都能记着。
刘春兰突然就有了个想法，于是抬头看卜来恩：“那个，你祖父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吗？”
刘春兰这样一说，卜来恩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但是。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找过，但是，太难了，你数一数，从我祖父，到我爸，到我，再到你儿子，现在你孙女都在家里了，这都过去几代人了。”
“祖父和伯祖父分开的时候，我爸还没出生，我爸没见过他们，他们也没加过我爸，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认得的人肯定都已经作古了，怎么找？”
刘春兰不是不知道，但是总得要想点办法试试，不然就跟个雷似的埋在那里，真的还挺吓人的。
她自己倒是没关系，但是现在家里不是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吗？
虽然被卜来恩无法反驳地说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不踏实。
眼角余光看到外边卜来恩摆在外面晒一晒防潮的线香，顿时又有了想法，手肘捅了捅老头，视线却依然黏在外头的那些香上面。
刘春兰说：“你们卜家的香和符，不是挺神神道道的吗？应该是你们家独有的吧，把这玩意到处卖卖试试，现在不是有那什么叫做猫宝的玩意吗？你儿子上回说过那个，说什么搭了网线，能上网买东西和买东西那玩意。”
“兴许，这样的话，他们能看见也说不准。”
听刘春兰这么一说，卜来恩也跟着想了想，想法是个好想法，比起一问三不知地在茫茫人海里头大海捞针一样找人，这样子确实是更加有目标性一些。
但是，你要问，是碰运气一样在茫茫人海里头找一个素未谋面，隔了几代血缘关系的亲人难度大，还是两个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板的老人晚年创业，要把自家的香卖到全国各地，甚至可能是世界各地的难度大。
卜来恩一时也说不出来哪一个更难一点，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家这香吧，它，似乎没法量产。
而且，他也没法保证出了泮城这地界，他家这香还有没有那么神乎，毕竟，都懂的，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祖父的后果就是。
他们只敢在自己已知的无害的范围内蹦跶，就按着当初已经确认了，确确实实是祖上传下来的，没有被他祖父二次加工过的东西一步一步来。
但是就算是这样，有些东西断了就是断了，他们现在依旧连那香起的是什么效果，又是怎么样起效果的都不知道。
所以但凡有什么人过来找卜家人问事，无论卜来恩还是刘春兰，都是香加平安符统一伺候，大概总有一个能灵验的。
这样的东西卖出去，那大概就是比盲盒还盲盒，比三无商品还三无的商品了。
卜来恩有点害怕，卖这样的东西出去，可能会折寿。
刘春兰：.....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不得不承认，还真的是这样。
而且，还有一点，虽然说出来好像有点刻薄，但是...
卜来恩有点赧然地开口了：“而且，我祖父在的时候，能找的地方，还有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这都没找到。又想到他们当初据说是因为一场必须居家出逃的大难才离开的。”
“这个一个不好的，可能，当年就已经全没了也说不定，不然那些年再怎么也不能完全没有一点消息不是。”
在自己家的家庙里头，说着自己家族血缘里的一支可能都没了，卜来恩说完赶紧地就去后面给祖祖宗宗上了一炷香。
于此同时，远在北方的某个城里，有一家人，突然就猛打了好几个喷嚏。
然后就听到有人笑说：“这不是一家子都感冒了吧。”
明天就是除夕了，更新应该在下午三四点左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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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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