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筝中午多吃了几口餐厅的红烧茄子，此刻胃里异常油腻。
“好了，你如果没其他的事我要开始写了。”
吕方被裴筝无视，脸上不太好看又不死心，“你打算想写什么？我没思路。”
“写会议记录还需要思路？”
吕方认真点头，“是啊，那些人讲了那么多，你都记得住？”
“你不录音？”
“啊，你录音了啊……我以为曲秘和青姐会录音，不需要咱们助理录……毕竟写这个，都是他们两的事。”
裴筝微笑，“既然是他们的工作，你让他们帮你写一份不就得了。”
吕方愣了下，随即缓缓摇头，“那怎么行。”
仿佛被启发了，吕方没再纠缠裴筝，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急匆匆的离开了。
裴筝想不明白，厉氏集团是怎么把吕方和他自己同时招进公司的。
下班前写完规定的材料，发到曲别的邮箱后，裴筝伸伸懒腰晃进茶水间。
茶水间的小姐姐们依然在，只要没有被公司命令禁止，这里就是八卦消息传播中心。
“白溯来了，我看见他在休息室等了一下午。”
“可是厉总今天不在哎？”
“白溯既然在等，就说明他知道厉总会回来。”
裴筝隔壁办公室一位行政小姐姐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赶来，她神色凝重，仿佛有无数秘密急需倾诉。
“走了！哭着走了！”
小姐姐们一头雾水，“什么哭着走了？”
刚刚加入的小姐姐压低声音：“白溯啊，我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他离开，他上车的时候摘墨镜，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哎，好心疼。”
茶水间一阵安静。
有人悄声问：“他们闹矛盾了？因为什么啊？”
“不清楚，好希望他们两个顺顺利利的。”
“不会是因为孟不眠吧？厉总吃醋了？不过白溯哭了，我好担心。”
“他们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一定是误会啦！真爱无敌！”
裴筝慢吞吞喝着自己的咖啡，回想昨天在资料室门前厉月霆说的“责任与承诺”，他咽下最后一口，轻咳一声，“厉总和白溯既然是青梅竹马，他们不更像是亲情？”
那位刚刚加入的小姐姐立刻反驳，“怎么可能！白溯可是好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裴筝迟疑了下，“我昨天听……就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厉总并不是和白溯一样的想法呢？”
“厉总只是感情内敛而已，你看他什么时候表达过自己的喜好，他对白溯的关心从行动就可以看得出啊。”
“对哦，白溯想要的投资，从来没少过；咱们厉氏集团的代言人从厉总上任后就没换过！”
“可是这样看看，其实厉总真的没有像白溯一样公开表达过感情啊。”
“说实话，我也感觉厉总没有和白溯一样的情感。”
“咦……这样看，似乎也有道理？”
……
她们还在议论纷纷，裴筝不想再听下去，话已经传达到，效果怎么样就不是他的任务了。
厉月霆打得好算盘，直到刚刚身处八卦中心，裴筝才忽然后知后觉厉月霆那通电话的用意。
他分明是故意让裴筝听到，借裴筝的口来给自己澄清。
厉月霆助理口中说出的话，自然比外边的传闻和人们的臆想有说服力。
裴筝又接了杯热咖啡回秘书室。
第二天一早，刚上班裴筝就被曲别叫到小会议室，吕方已经在里面坐着。
吕方面带微笑，看起来像是竞争胜利者给予失败者的一种走肾不走心的同情。
裴筝回以微笑。
曲别坐在两人中间，他打开文件夹，拿出裴筝和吕方两个人昨天下班前交的材料。
他首先看向裴筝：“裴筝，你的会议记录部分，内容还算完整，你在上周提交的计划中提到了配合厉总的行程安排，这次的材料中为什么没有相关内容？”
“因为我不太清楚厉总本周的行程。会议安排是参照厉总公开日程栏上预定的几个大会议和行程，比如下个月他二十号要去深市参加新型材料论坛研讨会；而本周厉总似乎没有提前安排好的公开行程。我没法写。”
曲别没说话，昨天晚上他把两份文件传给厉月霆，厉月霆的指示很简单，一个观察，另一个……
他打开另一本文件，看向吕方，“那么你是怎么得到厉总的私人行程？”
“啪嗒”一声，吕方夹在手中的精致钢笔突然掉在桌面，他脸色“唰”的变了，“我，我听……听青姐提起过。”
裴筝在曲别和吕方之间看来看去。
曲别是个很儒雅的秘书，给人一种温柔好脾气的感觉，和厉月霆那种由内而外的冷淡漠然完全不同，但近墨者黑，两人相似之处是一旦涉及底线，就会展现同样的冷漠。
他声音依然和缓，但小会议室的气氛已经变了，“厉总本周安排了两个私人行程，作为助理秘书的你和裴筝是不应该知道的。但你已经制订了详细的往返时间，包括飞机、酒店和目的地信息。这些我相信隋青不可能在日常谈话中透露，她是有职业素养的专职秘书。能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厉总的行程信息吗？”
“我……我不小心……”吕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苍白着脸，不知道作何解释。
曲别耐心等待着，在沉默的时间中，压力成倍递增。
吕方嘴唇嗫嚅，始终无法说出答案。
裴筝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不参与曲别和吕方的问询对峙。
最后曲别合起文件夹，双手交握，“这样，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会自己调查厉总行程的泄露渠道。但是吕先生，很遗憾的通知您，因为您在日常工作的考核中采用了不正当的竞争方式，您的试用期结束了。”
裴筝抬眼看向曲别，吕方也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曲别郑重点头。
吕方双手按在桌子上，“腾”的起身，“我不信，你只是秘书，你没有权力辞退我！”
曲别依旧温文尔雅的说道：“是厉总的意思。你们递交的文件，厉总亲自看过。厉总说，不会可以学，但如果用错误的方式，那么得到的就是错误的结果。””
这是厉月霆的决定。
吕方泄力似的瘫在座椅中。
曲别摇摇头，对裴筝示意，两个人留下吕方一起离开小会议室。
路上，裴筝问曲别，“曲哥，你刚说厉总亲自看过？那他……是怎么评价我的东西？”
曲别看向裴筝，他笑了下回答道：“厉总说你引用的每个数字都很准确，就连过往资料中产生的错误数据都修正了。”
裴筝怔住，他昨天在资料室查去年同期数据时，发现了一项产品数据的误写，这个错误数据又被带入后面的相关计算，导致了一连串的错误结果。
裴筝不理解这样一份错误资料怎么会没人发现，他顺手修改了数值，又在自己的材料中修正数据。
这并不是一个十分显眼的数字，厉月霆却能发现。
从曲别安排工作时的提醒，到厉月霆的点评，他们都意有所指。
厉月霆绝对对他有疑心。
可他把吕方开了，把嫌疑更大的自己留下，裴筝心里犯嘀咕，厉月霆不会是杀鸡给猴看，用吕方来敲打自己吧？
不过厉月霆还没动手抓他，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裴筝按按额头，这公司，从上到下人人一百个心眼。
整个上午吕方没再出现，到了下午才回到秘书室收拾东西。
他入职时间不短，上班时间却不多，东西也没多少，却磨磨蹭蹭的直到下班还没收拾完。
裴筝约了常远宁一起吃饭，时间还早，便留在公司等常远宁。
公司里还有不少人在加班，隔壁行政部门不知道忙什么灯火通明，一屋子小姐姐都在为资本家奉献青春。
裴筝见吕方还在收拾那已经收无可收的私人物品，直接起身离开办公室，转到茶水间打算给自己来杯咖啡。
上辈子他靠咖啡续命，咖啡对他的作用时间不超过五小时。现在喝下去，起码还能撑到十一二点，免得和常远宁吃着饭困到睡过去。
常远宁经常凌晨打电话他都在睡觉，被常远宁吐槽是早睡早起养生咖。
裴筝想到这场景，忍不住笑了下。
“你是在得意吗？笑我被开掉？”
突然在背后响起的声音尖锐充满恶意，同平时的语调截然不同，是撕破伪装露出可怖面孔的妖魔。
裴筝平静的喝口咖啡，转过身，“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你是不是很高兴排挤掉我，没想到你心胸这么狭隘，裴筝，我看错了你，我还以为你真是不在乎这个职位，没想到你居然告我状，两面派！”吕方一手捏着茶水间的门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在微微发抖，他表情发狠，看起来正处于情绪爆发的边缘。
“这些形容词，你不觉得用在你自己身上更合适？”裴筝微微笑道，“我对这个职位在不在乎，是我的事；你偷厉总的行程，在考核中靠作弊取胜，是你自己行为不端，与我无关。况且，第一次考核时，你偷我idea我都没跟你计较，你还敢来找我？”
吕方怔住，被戳到痛点有些恼羞成怒，“那不叫偷！你那些想法又不是什么创新，大家都知道的，怎么能算我偷！明明就是你背后耍手段，想要赶我走！”
裴筝歪了歪头，眼睛微弯，眼底流动着些微情绪，“我不和你废话。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我没关系，你信也好，不信的话，我没义务给你解释。辞退你的是厉氏集团，你不服去找厉月霆申诉。怎么，没那个勇气就来找我麻烦？”
吕方很高，一米九七的个子几乎顶到了茶水间的门框，然而矮他大半头的裴筝气势上却达到了两米，几句话将吕方堵得呼吸不畅。
吕方胸膛急促的起伏，“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只有你跟我是竞争关系，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裴筝笑着摇头，他没兴趣欣赏狗急跳墙，端着咖啡准备离开茶水间。
兴许是这笑意刺激了吕方，他走到吕方身边时，吕方突然伸手，一手掀翻那杯黑咖。
“让开。”
这声“让开”太过冷厉，裴筝没来得及思考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吕方说的，但他下意识偏了偏身子。
紧接着一道人影闪过，他猛地抓住裴筝手臂，将裴筝往旁边带，避开那杯被吕方打翻的黑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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