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攸突然掩嘴咳嗽了几声。
林焉这才注意到白楚攸今天不对劲,脸色苍白地可怕,还要来看他笑话。“你怎么了?”
白楚攸默不作声藏好咳嗽带出来的血,不笑了,淡定起身,边走边道:“生病了。”
林焉问:“什么病?”
白楚攸没有回应,兀自回了屋躺着,脑子昏沉得厉害,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浑身泄了力般再动弹不得,连咳嗽都扯着五脏六腑,牵扯似的疼。
又开始了,这种感觉,要死了一样难受。
这是连日发烧带来的残局,加上一直给林曜生喝药,他的身体终于迎来反抗。
白楚攸手指插进发丝间,拽紧了,抑制身体其他地方的痛,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疼痛的声音。
全身经脉将断非断,针扎似的疼意顺着经脉在全身游走,想动不能动,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几声濒死的咳嗽声。
他并未盖好被子,浑身却烫得吓人,里衣湿漉漉的,好不难受。窗户好像没关,凉风就这么大咧咧渗透进来,凉爽过后又是彻骨的寒。
林焉在外边大抵是被晒狠了,主动拉下面子叫他出去,“白乐乐救我!我错了,你快把我挖出去。”
可白楚攸疼到连眼睛都睁不开,别说出去救他,就是连说句话回应也说不出口。
“白乐乐!我真的错了,你别那么记仇嘛!”
白楚攸才不记仇。
“我好难受啊,泥土里是不是有小虫,它们要咬我脚啦!”
“白乐乐白乐乐白乐乐。”
“白乐乐救我!”
“阿楚救我嘛……”
白楚攸勉强睁开眼睛,双眼湿漉漉的,疼得厉害了,好不容易抬手,却是把手腕含进嘴里,发了狠一咬,顿时鲜血淋漓。
“白——乐——乐——”林焉拉长了声音叫他,叫到最后看不到希望,短暂的恼羞成怒后,叫着白乐乐的名字好像就成了一种习惯,反正嘴里不能闲着。
“阿楚——”林焉叫得旖旎而亲昵,丝毫不觉得这样称呼对不对,也没想过他和白楚攸其实还没有这么熟。
白楚攸眸光复杂,听着外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叫喊,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而后认命般地大口大口吸着自己的血。
天黑了,外边叫喊不知什么时候停歇,林焉歪着头早已沉沉睡去,只有一轮月色挂在天边。
白楚攸拖着一个小铲来到他身边,默默注视良久,久到身上温度被风裹走,本就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叹息一声,沿着边缘沉默开挖。
林焉是被泥土砸到脸上给砸醒的,醒来看见白楚攸正半跪在地上挖他出来。
林焉吐出唇角的泥点子,不知好歹道:“你这是挖我还是埋我呢?”
白楚攸道:“爱出来不出来。”
这一说话,林焉才发现白楚攸脸色白得吓人,额间浮着薄薄一层冷汗,一副大病未愈模样。
他想起下午白楚攸回屋时说自己生病了,难不成病还没好?
腰部以上的泥土已经尽数松动,林焉挣了挣,腾出两只手来拿过白楚攸手里的铲子自己挖,“我来我来,你先歇歇。”
白楚攸顺势坐在旁边休息,疲惫到不想说话,林焉见状也闭了嘴,埋头挖着自己。
过了会儿,白楚攸大抵是歇好了,突然起来要走了,林焉忙问:“去哪儿啊?”
白楚攸说:“回去休息。”
林焉带着几分天真又问:“你不陪我啊?”
回应他的是一个决绝的背影。眼见白楚攸真的要走,林焉急了,大喊道:“不行白乐乐!我怕鬼!你别走!”
白楚攸似乎很无语,攥着拳头忍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又往回走,回到刚才的位置坐着,沉默着一言不发。
林焉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担心白楚攸等会儿又要走,赶紧加紧了速度挖自己,好不容易挖到膝盖处,双手撑着地面挣了挣,终于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
“走吧白乐乐,我们回去了。”
白楚攸“嗯”了一声,恹恹的,不怎么有精神。
“我牵你起来。”林焉说。
白楚攸迷迷糊糊的,却在林焉靠近的瞬间清醒,警惕地盯着林焉不说话。
“怎么了?我又不吃人,那么害怕干嘛?”
白楚攸眼眸微垂,抓抓自己侧耳的头发,自己从地上爬起。
林焉留下阴影了,晚上睡觉还担心师叔来打他,抱着自己的枕头溜到白楚攸房里,要跟他一起睡,险些被白楚攸一剑刺死,白楚攸的神情冷到可怕,那是真的想杀了林焉。
林焉惊魂未定,抱着枕头滚去房门口睡着,确保这个位置一有危险白楚攸便能发现才安然躺下。
林焉不敢再报复了,两日后的测试也果然没及格,那些题完全就是冲着他来的,一个不会,提笔看了半天,只字未动。
他不敢回去找白楚攸签字,找了表哥,叫表哥给他签。表哥自然不敢,问为什么不找白楚攸,林焉说:“他最近心情不好,老是自己晒太阳不理我,我怕回去被他打死。”
表哥疑惑道:“确定不是因为生病不理你?”
林焉更为疑惑:“他发烧早好了啊。”
算了,想表哥也是不敢给他签的,还是得去叫师叔。林焉找了四师叔救命,师叔白了他两眼,不理他,把他踢出门外时给他个食盒叫他顺便给白楚攸带回去。
食盒里面是药,隔着盖子都能闻到苦味。
一路胆战心惊,终于回到水云间去,白楚攸还在晒太阳。
“白乐乐,四师叔让我看着你把药喝了。”
白楚攸有些疲惫地睁眼,凝视那碗汤药良久,默不作声。
这药是真苦啊,林焉这样端着都能闻到让人窒息的苦味儿,他看着白楚攸的样子,总感觉这药不该给他喝,明明看起来也没病,除了身体虚弱点,好像没有其他毛病,为什么师叔们会经常给他送药?
林焉犹豫着问:“要不,别喝了?”主要是白楚攸看起来实在不像会乖乖喝药的样子,林焉担心逼他喝药会被打。
闻言白楚攸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端过苦到窒息的药一饮而尽,一滴不剩,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该是很苦。
林焉有些后悔没给他带几块糖。
“喝完了,还看什么?”
林焉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苦吗?”
话刚出口林焉就后悔了,这什么屁话,能不苦吗。
可白楚攸头都不抬,冷着脸不回他,看起来也没有很苦的样子,只是闷闷不乐的,不怎么开心。
林焉更加不敢把成绩单拿给他签字。
最后鼓起勇气,给白楚攸买了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回来,白楚攸吃了几口,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饭菜不可口。
林焉觉得不可能,这可是花了好多灵石买的,他站旁边都闻到香味了,白楚攸怎么吃的这么冷静。
“白乐乐,饭菜不合胃口吗?怎么看你兴致不怎么高的样子。”林焉凑近闻了闻,“这等美味,被你吃出什么味道也没有的样子,看来心情不怎么美丽啊。”
白楚攸闷闷道:“我不饿。”
“……”
犹豫好久,林焉终于鼓起勇气呈上考题,“白乐乐,今日结果出来了,你得给我签个字。”
白楚攸看着上面大大的不合格,陷入沉默。
看了一会儿,还是给他签了。还安慰他:“大师兄特意挑你不会的题出的,别紧张,慢慢学。”
哎?
不打他就罢了,怎么还安慰他?
“今年的弟子试炼提前了,师父的意思是让元霜长老亲自带你闭关半月……”
林焉突觉大事不妙。
果然,就听见白楚攸继续道:“我答应了。”
林焉有些僵硬地问:“为什么啊……”
白楚攸呼吸似乎都变轻了,有些微弱道:“我最近可能没法带你,跟着我,你就赶不上这次试炼了。”
赶不上试炼?那可不行。
林焉“哦”了一声,冷漠离去。
刚离开半步,忽然又停下回头看,“白乐乐,你病好了吗?”
说起来,他一直都不知道白楚攸到底生了什么病,从住进水云间起就只看见白楚攸在喝药,唯一一次生病便是发烧,可是那不是已经好了吗?
他忽然有些担心半个月后出来就见不到白楚攸了。
回答他的是白楚攸自言自语的呢喃:“好不了。”
林焉闭关第一天,被元霜长老折磨到要发疯,不禁怀疑这是掌门故意对他的惩罚。
闭关第五天,林焉开始反抗,只是抵抗不过元霜长老,一次次被撂倒在地,混乱中想起白楚攸的好。
闭关第十天,高强度的训练消耗大量体力,林焉饿得头晕眼花,还没有朝露水喝,偏执地想要强大,想要毁掉一切。
闭关第十五天,堪堪能接过元霜长老的招,满脸煞气出去,到处找白楚攸。
白楚攸正在学堂喝着师姐送来的药,突然被人拉着出去看他徒弟。
听说林焉被关到失控,出来后直冲冲回到水云间,满脸黑气,砍了翠竹林的翠竹,时不时仰天大叫,没人敢靠过去,现在已经冲着学堂来了。
此刻几个胆大的弟子壮着胆子上前要与林焉对抗,又不敢靠太近,还有弟子推着白楚攸上前,“小师弟快拦住你徒弟!”
白楚攸也不敢靠近,林焉看着就要疯了,他过去只怕疯得更厉害。到时候拽着他不放,直接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大逆不道骂他的话都算轻的,连弑师都是极有可能的。
“我不去,小八去。”白楚攸说完极速转身要回学堂。
不巧的是,林焉已经看见他了,哪儿能就这么放他走,几大步上前拦住去路,“白楚攸,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焉眼底满是桀骜不驯的得意,一步步靠近。白楚攸想动用灵力逼退他,可他看着林焉,光是那双被关到怨念四起的眼神就足以让他不忍。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白楚攸!我饿!”
林焉这样子,像极了来找他索命的饿鬼。
白楚攸下意识后退着,林焉却先他一步抓住他手腕不让继续后退,白楚攸感觉喉间腥痒,说不出话来,汇聚灵力正要凝出去忧剑时忽然猛地吐出大口鲜血,事发突然,惊呆了身边所有人。
……白楚攸,病发了。
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这次病势这么突然,明明好久都没有犯过,刚刚还喝药了。
手心未凝结的剑摔落在地,碎成不堪入目的模样,白楚攸惊讶的目光还没有消失,意识已经先行一步散去,被身后的小八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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