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攸摸摸自己额头,没有很烫,但方才吹了冷风,确实有些不舒服。
他不想在林焉面前软弱,坚持道:“我没病,我能自己走。”
“可是额头很烫。”方才捂住白楚攸眼睛时,林焉摸到了,与寻常温度热上一点,想必是吹冷风吹得急,凉气入体,还不等回去便已经撑不住高热。
于是不仅不把白楚攸放下,反而招摇大摆往前走着,惹得白楚攸心里一阵烦躁,冷声道:“林曜生,你活腻了。”
林焉跟安抚爱闹腾不睡觉的小孩子似的,“好了好了,阿楚快睡,到了我叫你。”
“放我下来。”白楚攸重复着,坚持自己走,眸中冷光闪现,地上的水珠再次倒回到半空渐渐凝聚成剑的模样,逼得林焉不得不停下放他下去,摇头叹息。
就很无奈。
白楚攸百无聊赖在前面走着,有些不认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又固执地不肯问林焉,只往前走着,慢慢地走,心事重重,漫无目的。
走着走着,速度越来越慢,忽然站立不动,眼前破碎的花灯变得模糊一片,白楚攸视野混浊,毫无防备软了身体半跪在地上,意识恍惚。
“白乐乐!”林焉大惊失色过去扶起他,慌慌张张道,“你没事吧?叫你不要逞强,非不听!”
白楚攸摇摇头,拒绝他的搀扶,自己坚强着爬起,寻了处还算干燥的台阶坐下,靠着一旁的木头柱子闭眼休息。
“走了白乐乐,我背你回去。”林焉跟着过来,在白楚攸面前蹲下,后背对着白楚攸,要背他回去。
“我不回去。”白楚攸推林焉的背,不要他背,“不想喝药。”
“现在也没有药可以给你喝。”林焉低头给白楚攸拍拍衣摆上的水,和不小心溅上去的尘埃,耐心劝道,“别犟了,我背你回去。”
“不回去。”白楚攸还是摇头,余光里林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不想动,你别管我。”
头沉重得厉害,又难受又疲惫,还有些冷,白楚攸难受地抱紧自己,靠着柱子昏昏欲睡,连睁眼都变得困难。
“好好好,不管你,不回去。”林焉紧挨着白楚攸在旁边坐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林焉总爱动,一会儿嫌坐着不舒服调整一下坐姿,一会儿说屁股底下太凉,问白楚攸冷不冷,白楚攸烧得迷迷糊糊,林焉一动他就睁眼,声音还有些嘶哑道:“别动。”
林焉便停下来不动,老老实实坐上一会儿再继续动。
白楚攸很冷,脑子却越来越清晰,他想起小时候家中的院子也有一根好大的柱子,他经常惹祸,兄长就罚他跟柱子一起罚站,往往站不到一刻钟兄长就来接他,问他知不知错。
他不想站,泪眼朦胧中连连点头。他哪里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只会分辨做了让兄长不高兴的事叫闯祸,他不想让兄长不高兴。
他一认错,兄长就舍不得罚他,会心疼地摸摸他脑袋,很轻松地将他抱在肩头,安抚似的拍拍他后背,回屋给他揉脚,哄他睡觉。
白楚攸很晚才学会走路,本来就不怎么会用脚,平地走路都容易摔倒,时常要兄长牵着手才能走稳,一罚站脚就更疼,揉脚也疼,但是兄长给他揉脚时他不敢哭,也不敢说脚疼,眼睛里眼泪汪汪,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兄长……兄长去哪儿了……
兄长不要他。
白楚攸咽下沉痛,有些难过。
忽然感觉手被碰了一下。
林焉动作很轻、飞快地碰一下他的手,被烫到似的缩回,赶紧解释着:“我就摸摸你温度。”
白楚攸半睁着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了看林焉,又缓缓闭上。
“白乐乐,我背你回去吧,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白楚攸还是说:“不回。”
回去要喝药,不想喝药。
白楚攸不知忽然想起什么,迷迷糊糊道:“林曜生,你太残忍了。”
下手好快,眼都不眨,不留活口。
林焉谦虚道:“阿楚教得好。”
“叫我师父。”白楚攸还想纠正林焉的叫法。
林焉很快改口:“师父教得好。”
然后两人都陷入沉默。
就在林焉以为白楚攸不会再回话时,听见白楚攸无力道:“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觉得我学的挺好。”林焉不服,这可比之前的他好上太多了,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世间第一大善人,他是个好人。
忽然感觉肩头一沉,林焉扭头去看,白楚攸已经无力地倒向他的肩,连呼吸都弱上几分。
白楚攸终于烧到意识全无,吓得林焉赶紧抱上人就往回跑。
幸而师兄弟们都还没睡,看见林焉回去,还说正想出去找他俩,林焉没空跟他们废话,叮嘱人去叫三师兄,然后把白楚攸送回房里,趁没人进来赶紧给他塞下一颗保命丹药含嘴里,马不停蹄盖被子关窗户,动作流利而熟练。
做完这一切再回到床边,发现白楚攸正半睁着眼看他,眼睫颤了颤,很快又闭上。
林焉去摸他额头,听见他虚声道:“我没事,不严重。”
三师兄不知去哪里弄了药很快熬煮好给他送来,他睡得头脑昏沉,听见林焉一直在耳边叫他喝药。
“白乐乐喝药,喝了再睡。”
林焉老是要喂他喝药,不喝就一直在旁边烦他,很讨厌,白楚攸终于受不了絮絮叨叨,坐起来一口气把药喝完,脑袋缩进被子里再也不出来。
过了会儿白楚攸开始说热,要沐浴。林焉找人端来热水,然后去门外尽职尽责守着,直到白楚攸把门从里面打开,看样子是让他进去。
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淌水,白楚攸只身着中衣,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感觉好上很多,林焉给他倒上一壶表哥送来的茶,白楚攸丝毫没有防备喝下。
“你好点了吗白乐乐?头疼不疼?”
白楚攸轻轻摇头,一只手掌心放在桌上,脑袋枕上去。
“白乐乐,反正这次下山都是玩,明天我能不能单独出去?我想回去看看以前住的地方。”
白楚攸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可能有点远,如果我赶不回来,你就先跟着三师叔他们回去,不要乱跑。”
“……”白楚攸觉得林焉把他当小孩子在交待。
“你听见了吗?理理我。”
白楚攸终于不耐烦地发出一点声音,“可以。”
林焉还在巴拉巴拉说着什么,白楚攸感觉眼皮好像越来越沉,他很困了,两只手都枕在桌子上,头靠上去。
“白楚攸,你怎么了?”林焉察觉到不对劲,皱着眉问他。
白楚攸废力得睁眼看林焉,看林焉嘴巴一张一合,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脑子迷糊,只能胡乱应着:“嗯。”
他昏昏沉沉趴在桌上,安静地睡着。
陆元黎推门而入,林焉不禁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机会难得,只能这样了,趁他没意识的时候败坏名声,回去你便能与他解除师徒关系了。”陆元黎简单道。
林焉凝眉,把白楚攸抱到床上去,细心地盖好被子,问:“药效能持续多久?”
陆元黎讥笑一声,“至少三个时辰,够你发泄了。”
林焉立即面色不悦道:“怎么说话呢?”
“不是吗?他现在什么意识都没有,你干什么他都不会醒。”陆元黎坐到床边去,伸手在白楚攸脸上轻轻拍打两下,再捏捏他的脸,笑道:“睡着的时候还真乖啊,这么可爱……林曜生,你整日与他共处一室,水云间就你们两个人,怎么就忍得住?”
林焉语气也更加不悦:“喂,想法那么龌蹉!他还未及冠呢,你怎么下得了手。”
陆元黎突然严肃起来,“林曜生,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你出去,我来。”
林焉立刻推开他,不悦道:“出去出去!来什么来!要来也是我自己来!”
陆元黎被推出门去,背对着他,最后道:“别让我失望。”
陆元黎说得对,白楚攸长得是真的好看,长长的睫毛,清秀的眉眼,叫人想俯身,亲一亲他发丝。
“白乐乐?”林焉伏在床边小声叫着。
“……”白楚攸没反应。
“白楚攸?”林焉又叫了一声。
“……”白楚攸根本不能回答。
“怎么那么傻,看着挺聪明一个人,每次我说什么都信,现在好了吧,真到了这一步,把你卖了你都没办法后悔。”
没见过这么傻的,看的书多,小小年纪修为已经超出绝大多数修行之人,说是不可多得的天资聪慧之人也不为过,瞧着挺会识人心一个人,林焉说什么他都信。
即使不信,在林焉绘声绘色真情实感的描述下,他半信半疑,信任已经多过疑虑。
林焉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别相信我白乐乐,我不是好人。”林焉这样说着,颤抖着唇低头吻下去,在白楚攸发丝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对不住了,白楚攸,谁让你不是我想找的人,我只是想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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