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林焉出来关好房门时,陆元黎正好喊来了逶迤山的人说白楚攸房门一直紧闭打不开,还看见可疑男子从窗户跳进,三师兄大为震怒,命人踢开房门,可进去的时候没发现半点异常。
白楚攸不仅没有衣衫不整,反而穿戴整齐,沐浴之后湿漉漉的长发被一点点擦干,整齐的束在脑后,躺在床上一脸平静,正安心地睡着。
三师兄拧着眉问林焉:“怎么回事?”
陆元黎也眼神质问林焉:“怎么回事?”
林焉一本正经说着瞎话:“不胜酒力,醉了。”
三师兄将信将疑往前查看,只看到白楚攸的被子盖得好好的,脱下的外层衣衫沾了水挂在一旁屏风上,很明显是洗过。
鞋子整齐地摆放在地上,桌上栗子全都剥了皮盛在碗里,床上的人想吃一伸手就能够着。
更甚于一起进来的弟子伸手想拿剥好皮的栗子,手刚伸出去就被林焉一巴掌拍回,半开玩笑道:“想吃自己回去剥去。”
三师兄再三逼问陆元黎:“是否真的有人闯进小师弟房间过?”
陆元黎歪头看林焉,“应该是弟子看错了,那人身影很像林曜生,或许是林曜生吧。”
林焉只得承认道:“对,门坏了打不开,我从窗户进来的。”
在所有人都离开时,陆元黎停在门口,不声不响,不动怒也不说话。林焉几度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看向床上毫无防备的安静睡颜,对表哥解释道:“……我下不了手。”
陆元黎痛斥道:“他失去的只是名声,再找不到那个能救你的人拜师,你就等着英年早逝吧!”
林焉不这样想,“表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白楚攸什么也没有做,为何要为我的性命负责?”
陆元黎警醒道:“他错了!他不该收你为徒,不该收了你后什么也不管,任你自生自灭!”
林焉不自觉为白楚攸说起话来,“可他后来教了,还救了我那么多次,表哥,弟子试炼,他也救过你,你别忘了。”
陆元黎冷哼着,“我没忘,那是他应该做的。”
“……”
为人师父,自然应该教导好徒弟,也要保护徒弟安危,这是白楚攸该做的,林焉也隐隐觉得这是他的便宜师父该做的,没什么值得额外记住的。
只是他想记住白乐乐。
记住这个总有些疏离、像云朵一样柔软,也像云朵一样不可触及的人。
林焉一直坐在门口,好久没有动过,不进白楚攸的屋,也不回自己房间休息,陆元黎被他气走后又折回,没好气地问他怎么不去睡,林焉心想:“白乐乐刚刚迷迷糊糊醒过一次,现在还没睡着,不能进去。”
但是这话林焉说不出口,于是他告诉表哥:“睡不着,在这儿看星星。”
陆元黎直道:“疯了吧你,哪儿有星星?”
林焉哪知道自己为什么疯了一样要在这个点看星星,他只知道白楚攸怕冷,他得守在门外,等白楚攸睡得朦朦胧胧时进去搂着他一起睡,白楚攸清醒时是不允许他靠太近的。
林焉说:“再等等,星星总会出来。”
陆元黎抬头看去,入目只有黑漆漆的房檐。
林焉觉得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你先回去睡,我看完星星就回去。”
已经猜出一点蛛丝马迹的表哥表情复杂:“林曜生……你真的很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背后的门被从里面拉开,白楚攸揉着惺忪睡眼站在门口,只觉得林焉和陆元黎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林焉紧张兮兮问着,想起这会儿白楚攸不应该醒,又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楚攸眼睛还是湿漉漉的,睁眼时微微下垂的睫毛也有些湿,他的鼻尖微红,呼吸间依稀可见薄薄的凉气从唇间溢出。
他看着陆元黎不说话。
很明显此时不适合有第三个人在,白楚攸与林焉之间有小秘密,陆元黎深谙及时撤退的道理,拱拱手说先行离开。
林焉没懂。表哥回去,这里就只剩下他和白楚攸,他是有点不愿意放白楚攸一个人在这边睡的,白楚攸那张脸太危险,山下骗子多,被卖了白楚攸还要替人家数钱。
林焉没好意思向白楚攸表达自己为数不多的善意,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才问:“怎么了?不睡了吗?”
白楚攸收回一直看陆元黎离去的视线,干净纯粹的眸光落在林焉脸上。
平静道:“我冷。”
这无异于某种暗示。
一向不喜人靠近的白楚攸主动说冷,林焉只觉得自己心跳有点不正常,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似的,颇有种讨好讨到最后终于让人刮目相看,得到丁点施舍的错觉。
林焉不确定地问:“那我,搂着你睡?”
白楚攸依旧很平静地“嗯”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
见状林焉本性使然瞬间来了想法想逗逗白楚攸,他本想说:“你知道什么人才会搂着一起睡吗?”白楚攸肯定不明白这些,这时候林焉就会故意用逗弄小孩儿的语气吓唬道:“只有成了亲的夫妻才会搂着一起睡!”
但想了想,林焉还是把这个想法憋回去,没敢说出来。
只是跟着白楚攸进屋的瞬间,突然有种被点名要他侍寝的荒谬感惊到是怎么回事?
尤其白楚攸还来了一句:“委屈你了。回去我叫人给你做件新衣,补偿你。”
“……”
更像侍寝了。
林焉抿抿唇,最后道:“我要两件。”
……
刀子扎下时被林焉挡了一下,伤口并不严重。
只是血流得太多,光是为白楚攸止血就耗费林焉好大心血,伤口上有药,被好好包扎着,绑得很漂亮。
三天后白楚攸醒来,伤口还是很疼。
他是被生生疼醒的。
林焉不在,身边只有一个侍从,被人盯着入睡很没有安全感,睁眼脑子清醒的瞬间,白楚攸就开口叫人出去,然后一个人静默着,清醒地感受着从伤处传来的痛感,望着头顶发呆,捱到好长时间都睡不着,最后又迷迷糊糊被疼晕过去。
夜深人静时刻,门外驻守的侍卫突然不声不响倒在一边,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屋子没有点蜡烛,月光照不进来,来人隐在黑暗里,踱步到床前,静静看了白楚攸好一会儿。
白楚攸,就这么点能耐,现在已经废物到有人进来也不知道了吗?
他不屑笑了笑,伸手挑开白楚攸衣襟,看见缠好的绷带又渗出血迹,已经快干涸,摸上去湿湿的。
他觉得那触感很妙,手上不禁加大了力度,往下重重按去,伤口在瞬间裂开,新鲜的带着温度的血液争先恐后冒出来,白布已经不管用了,血水顺着胸襟流下,染红了白楚攸的里衣。
疼醒,疼晕,再被疼醒,白楚攸早受不了这种疼法,伤口上不知道撒的什么药末,林焉似乎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一直疼着,好警告他别再想寻死。
疼……
来人下了狠手重重按下,不仅血淌得更欢,还有无止境的疼。白楚攸想挣扎又无力反抗,他现在连重一点的呼吸都会加剧伤口的疼痛感,尽力减弱呼吸,还是没忍住发出破碎的闷哼。
这还不够,来人要他记住教训,永生铭记犯了错后得到惩罚的这一刻,按在伤口上的手胡乱施力,白楚攸疼到说不出完整的话,眼眸半阖,只能半睁着、努力的想看清床前站的是什么人。
林焉随手封了他的喉咙,让他暂时不能发出声音。又觉得不够,手上又用了力。白楚攸费力抬手想推开那只一直按压他伤口的可怕的手,林焉干脆抓住他的手,一起覆上他的伤口,然后狠狠按下去。
白楚攸的手心沾满了他自己的血,再透过指缝粘上林焉的手心,林焉觉得那种触感太美妙,他喜欢看白楚攸流血。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白楚攸看着来人因为看见他因着疼痛而不自觉越拧越紧的眉头,这才露出会心的笑,随后满意的离开屋子,有些失神。
唇角在往外淌血,伤口的疼痛没有边境。
想离开,没有力气起身。
张张嘴,只能无声地叫着师姐……
疼。
即使这样,白楚攸还是不死。
夜间伤口裂开的事情很快传到林焉耳里,林焉带着神医过去的时候,白楚攸还没死,但也没醒。
门口的侍卫无比恐慌,解释着:“他晕过去了,可能是夜间自己不小心碰到伤口,又不想劳烦我们,就疼晕过去了。”
神医一针扎下去,白楚攸醒了。
侍卫们松了口气,林焉心反而提得更紧。
“师父,你怎么回事?”林焉假装对昨晚的事情毫不知情,声音带了埋怨。
伤口还是很疼,好在白楚攸一向能忍,尤其忍过这么些天,此时的疼痛已经不足以令他晕厥。
那根针就在眉心扎着,白楚攸偏头时还能感受到银针在晃。
他望向自己唯一的徒弟,对视时纷纷无言。
林焉心被揪紧一样难以呼吸,伤害眼前之人并非他本意,但他也不能忍受有人冒充白乐乐,任何人都不许。
他一边忍着痛意伤害这张无比熟悉的脸的主人,一边对以前的白乐乐说对不起,差点陷进去无法自拔,错把赝品当故人。
不可以。
他似乎听见白楚攸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这才流血。”
现在是白天,光线充足,林焉这才看清,白楚攸整个衣襟都是血褐色,连离肩头甚远的地方也有血迹,左边袖子更是被染成红色,大多数已经干涸,只有靠近伤口的地方还有些湿润。
没有帮他止血,居然,自行止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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