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学时期不同，白灼小学时期的班主任手中的家长簿上填的是萧竖的信息和号码。那时候，集团的人手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作为中鬼阶修士的柳歆还得忙着去各处的“矩阵”支援，反而是萧竖带自己比较多。
“孩子他妈呢，孩子就你一个爸爸吗？”许羯厉的母亲质问道。
夹在双方家长之间，小白灼的肩膀莫名地发着抖，被萧竖安抚式地按住了。
萧竖微笑道：“是的，孩子就我一个爸爸，我那时候没本事，他母亲生下孩子就和另一个男的跑了……”
许羯厉的母亲眼神从上往下扫视着萧竖：“长成这样穿成这样，做什么工作的啊你？”
萧竖微笑道：“自然是在风月场所工作的。”
许羯厉之母：“你，你要不要脸啊你……”
许羯厉之父：“你是神经病吗！怎么管教孩子的啊你……”
……
许羯厉的两位家长就这么声嘶力竭地和萧竖争吵着，吵得白灼脑袋嗡嗡作响。白灼想到，这虽然只是个脑机游戏，但它的真实感已经强到诡异的地步了！——尤其是萧竖这幅任凭泰山压顶我自岿然不动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性格，简直和现实中一模一样啊！很难说这个游戏没有比他更了解萧竖！
还是萧竖拿出父亲给的黑卡，划给了让两位家长瞠目结舌的金额，他们的唇枪舌剑才稍微有所缓和。
“那……那种工作……能赚这么多钱吗？我的天啊……”
萧竖：“比起在这里和我吵架，你们还是去医院多看护看护你们的孩子吧，小孩子还是非常需要大人陪伴的，否则很容易长成扭曲的性格……”
……
两位家长离开的时候班上最后一节课已经下了。而后班主任又和萧竖嘱咐了一通，——现在轮到白灼紧张了，因为他马上就该和萧竖单独相处了。
怎么办……怎么办……萧先生现在知道了我有这么严重的暴力倾向，他会怎么看待我呢，他会觉得我和父亲是一种人吗……他会从今往后就不喜欢我了吗……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但白灼还是免不了心跳加速，——在他过往的人生里，他从未在萧竖面前展现出哪怕是一点和父亲相似的暴戾性格。——低着头的白灼在听到班主任也踏着高跟鞋噔噔噔地离开后，白灼默默地咬着唇，在这间洒满落日余晖的教室里等候萧竖的发落。
他坐在自己的课桌上轻轻摇晃着双腿。萧竖见他紧张，先是用手捧了捧他的脸颊，再用拇指抚开了被他的冷汗黏在侧脸上的几缕发丝。
眼目所及的所有事物都笼罩在一层泛红的暮光里，变得模糊了起来。
“少爷你怎么能将其他同学打成这样呢？——你这孩子，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白灼不敢抬头看向对方。萧竖的语气不再像往日那样平稳，而是有了几丝像寻常家长担心孩子那样的越界的情绪波动……
“少爷将来是要继承白玉集团的董事长的位置的，要有更大的胸怀和格局才行呀……”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中的情绪，萧竖的语气再次变得缓和了起来：“少爷能像我保证，下次不再像今天这样了吗……”
白灼眼泪花花地抬起头，却惊恐地发现，萧竖那美丽的面容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轮廓的边界线彼此断裂、错位、逐渐溶解在了空气里。
白灼耳边突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女声：“错误代码1901，这里是游戏，请玩家保持心态平和，不要刻意干扰系统的计算结果；错误代码1901，这里是游戏，请玩家保持心态平和，不要刻意干扰系统的计算结果……”
白灼愣住了，随后，他眼前的萧竖的声音、神态和皮肤都凝固住了，包括空气在内的所有东西上都出现了蛛网似的纹理，哗啦一声碎裂而开……
为了躲避可能突然来到的碎片的冲击，白灼急忙闭上了眼睛，抬起了手臂。
可没有什么真正触碰到了他……
等到一切都风平浪静，白灼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此时竟然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太阳已经快要彻底落下，只剩下微弱的暮光，房间里却莫名地没有开灯。
白灼心头一紧。萧竖正站在他的面前，轻弯着腰，抚摸他的脸颊。
“下仆已经向主人汇报过今天发生的一切了。主人对少爷的表现感到很高兴。主人高兴了，下仆也很高兴……”
白灼睁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
萧竖微笑着，眼睛弯弯地说道：“主人说要奖励少爷呢。——那么少爷现在，想要些什么呢？”
白灼心中滋味难言。他咬了咬下唇，抓紧了手中的床单……
……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幅样子！就是这副样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一切都说得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灼被突然出现的声响惊得往后仰倒在了床上，他用手肘撑着床再次起身，眼目所及的是属于“未来的自己”的那标志性的黑雾，——看来他又得以从阴魂界中再次出来了。此外，白灼还发现游戏中的一切“现实”都凝固了，他还能隐隐看见正在场景和人物中流动的数字代码……
“嘿嘿嘿，小东西，我帮你把游戏暂停了一下。——嘿嘿嘿，这游戏可真邪门呐……”
黑雾在白灼的眼前越聚越浓，直至缓缓显现出人形……
“嘿嘿嘿，小东西，你知道吗，——萧竖绝对就是教皇本人，这神情，和他当年在那个洞穴里诱导我时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不仅如此，就连他们的动机也是极为相似的！”
白灼坐直了自己幼年时的身体，认真回应道：“动机？什么样的动机？你能把话说清楚吗？”
“这你都意会不到吗！”分身白灼情绪激动地冲上前，黑雾聚成的双手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再歪着头将脸伸向对方的脸：“就是这种邪性的，不安好心的，明摆着要害了你的动机啊！”
本体白灼望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但却无比狰狞的大脸皱了皱眉：“大哥，我觉得你现在比较邪性。”
分身白灼听完一愣，而后将头伸回去仰天大笑了起来：“我邪性？哈哈哈哈哈哈，小东西，我可是厉鬼！厉鬼啊！再说，我变成这幅样子……可全都是拜那位所赐的……”
本体白灼一脸狐疑地望向对方：“全是？你自己难道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分身白灼抱着臂，斜睨着本体白灼：“我当然也有问题，我确实对他太过执念……但利用这份执念来对我作恶的人却是他啊！
——那时候，只要他动动嘴皮子随便哄我一下，就可以将我从堕成厉鬼的边缘拉回来，可是连这他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我的灵魂彻底破碎，还在那之后对当时极度痛苦的我冷言冷语……我对他而言的重要性，恐怕堪比路过他脚边的一只臭虫……
小东西，你还没看明白吗？——教皇不在意我，正如萧竖不在意你！——他根本不在意你究竟会不会变成坏孩子，正如教皇不在意我究竟会不会从二十来岁就修炼到上聻境的天才修士堕落成连物质界都嫌脏的厉鬼！
你现在该做的，就是恨他！往死里恨他！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你应该想尽办法得到他的身体！再像你父亲那样玩弄他！虐待他！折辱他！这样你就不会走上我的老路！不会活得像我一样悲惨！
——你要知道，这世上除了你自己会真正心疼你，在意你，爱护你，还有谁会真正爱你啊！——就算当真有人会，那他萧竖，也绝对是排在全人类和全仿生人的最后一个的！”
本体白灼望着对方那无比恐怖却又无比真诚的鲜红色双眼，一时间愣住了。——可对方说的那些仿佛是在揭露真相的话实在太过残酷，——萧先生，怎么可能会根本不爱自己。
一行泪水从本体白灼的眼角滑落。
他不相信。——就算那个人再对父亲如何忠诚，也不可能会一点，一点都不爱自己。
……
“你太较真了，这只不过是个脑机接口游戏而已，又不是现实。是你刚刚操纵了游戏的结果吧，让萧先生的神情和你的那个教皇一样。”本体白灼擦了擦流到脸颊上的泪水，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分身白灼撇了撇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本体白灼：“这是脑机接口游戏啊！连的是你的脑子又不是我的脑子！萧竖的这神情分明就是从你的脑子里挖出来的啊！再说我现在根本连肉身都没有，哪里来的脑子！——刚刚我一直在阴魂界啊！是你被这游戏中的那人伤害到，心中涌起了强烈的负面情绪，我才得以从阴魂界里出来的！”
白灼沉默地低下头，脸色晦暗。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当真那么做了，比起在那在落日余晖里急切地担心着自己的萧竖，后一种情况才是更有可能会在现实中出现的。
“不然，你要不要也在现实中试试看，嗯？看看你的萧先生会怎么表现？看看他会不会也像教皇对我那样……”
砰砰砰！对方话音未落，白灼耳边突然响起了奇特的敲击声，像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白灼抬起头，天花板先是化作数字代码，然后朝两边顺着圆弧形撕裂而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凌婴的大脸。
“刘灼灼，我们到时间啦！快出来，别玩啦！再玩就要加钱啦！我可没带多的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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