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裴,你不要走这么快,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肖章大声喊前面的人,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得非常狼狈。
从古玩店后门走出来,阿裴带着他穿过一条小道,就拐到了这个巷子,阿裴越走越快,他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也不敢停,要是转眼间阿裴走不见了,他就只能到秦王面前刮骨谢罪了。
想想刚刚就不该答应阿裴,然后眼角就看到阿裴停了下来。肖章默默把前面一句话按了下去,不对,就是时间倒回去他还是会答应,两个人起码比一个人更方便些,谁让他是兄长呢。
裴延回头就看到满头大汗小跑着跟上来的肖章,失笑,阿章本就白胖,小跑起来身上的肉荡起了波浪,非常有喜感。
裴延笑:“阿章,你该减肥了。”
肖章好容易才赶上,扶着裴延喘着粗气,又被好友插了一刀,满身上下都是怨念:“我这是随了我老子,减不下来的。”
裴延脑海中闪过宁远伯肖令宽胖嘟嘟的肚子,默默闭上了嘴。
“阿裴,你来这条街干什么?”肖章看了看周围,实话说巷子里景儿还不错,各门各户墙外都栽了几株湘妃竹,连成片,清幽致远,胜在意境。在肖章看来过于寡淡了,不过多的是人好这口,不过阿裴吗?
“难道阿裴你在这置办了院子金屋藏娇?是谁啊?”肖章凑近裴延,贱兮兮的问道,浑身上下都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闻言,裴延脑海中突然闪过吴太后那句“才这么大点儿,就是有花花肠子你能干什么。”伸手把肖章的肥脸推开,“歇够了就跟我走,要是累你也可以在这等我。”
“那我还是跟着你,”肖章赶紧小跑着跟上去,“真的没有红袖添香?”
裴延不想理他,怨不得他们是纨绔,小小年纪花花肠子倒不少。
裴延走到巷头才停下脚步,隔着宽道能看到对面巷口的一颗歪脖子老树,巷子是个死巷,两侧房屋低矮,墙体斑驳,阴暗又狭窄。
“阿裴,你……”肖章突然顿住了,他觉得现在的阿裴有些陌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阿章,你在这等等我,我去寻一个人,”裴延哑声说着,抬步朝着歪脖树巷走过去。
“哎?”肖章进跟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无意识跟到歪脖子老树旁。想着这是个死巷,根本不通路,阿裴找的人肯定就在这了,他只要等着就行,另一方面又心痒痒,对阿裴费了这么大功夫到底是来找谁好奇的不得了。
他在老树旁边溜达来溜达去,纠结的挠心挠肺。
裴延拐进了巷子,走到第二户,踟蹰片刻,抬手扣响了铜环。
裴延不知道一会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下来,不过来都来了。
“谁呀?”门里传来脚步声。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裴延定了定神,没答话。
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穿着粗布棉衣,头戴瓜皮绒帽的小厮。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不过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贵气小少爷,忙收敛了脾气,“这位少爷,你找谁呀?”
裴延眯了眯眼,眼前这个人他认识,因为曾经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就算跨过了十年,转换了灵魂,他还是记得对方。不过他怎么在长安城,还住在这个宅子中?
裴延一闪神,小厮有些不耐烦了,“这位少爷,我和我们家主人前几天才到长安,租住了这个宅院。您要是找这宅子之前的主子,就去巷口漆蓝大门那户人家。”
裴延微微皱眉,审视的看向小厮。
“冬生,是谁啊?”后面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声音还有些哑,带着低咳。
裴延抬头看去,就看到从低矮正屋中走出一个年轻人,他看起来精神并不大好,脸色苍白,他很瘦,棉衣挂在身上有些晃荡。
“三爷,不,少爷,您怎么出来了?这就是个找错门的,您赶快进门,再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我哪有这么脆弱?冬生你太过担心了。”男子温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看向裴延,“请问你有何事?”
“我家与这隔了几条巷子,听闻歪脖树巷搬来了个名叫裴延的举子老爷,好奇来看看,看着气质不大像啊?”
年轻男子想回话,张口又疯狂的咳了起来。
名叫冬生的小厮对裴延怒目而斥,“你是谁呀,我家主子可是丰城府解元郎,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裴延眼睛有些涩,明明所有的碎片都摆在他眼前,他却拼凑不出完整的一幅画。
“冬生,”男子低声制止,他勉强稳住身子转身往屋里走,“把客人送出去吧。”
“是。”
裴延看着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关上,他撑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一瞬间,裴延脑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却不愿意去相信那最可能的一种可能,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随即,裴延苦笑,他本就是工具,存在的价值就是被利用,她要的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至于这个人是谁,恐怕根本无所谓。
多少次的午夜梦回,他还是低估了那个人,她为了……真的什么都敢做啊。
裴延走出来的时候,肖章的正伸着脖子往巷子里看,脖子都要伸长了。
看到裴延走出来,肖章眼睛一亮,赶紧跑来迎:“阿裴,你可终于完事儿了,我们得赶快回去了。虽然徐记芍药糕难买,但红昭现在应该也已经回了,我们再不回去就要穿帮了。”
叽叽喳喳说完了,才发觉裴延情绪有些不对,关切的问道:“阿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肖章试了试裴延的额头,见没有发热才松了半口气,感觉到裴延手里有冷汗,忙拿着在自己肚皮上蹭了蹭,“你可别吓我,再发生一次,我以后没脸也没胆去拱辰巷了。”
裴延感受到手心的软软胖胖,有些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扯不动嘴角,“我没事儿,刚发现自己被骗了,找错了门。”
“是谁?竟敢玩儿我们,不想活了。”肖章义愤填膺,“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算了,突然觉得没趣了。爷本来也就是找个消遣,还想牵着爷的鼻子走,多大脸。”裴延不屑的笑笑,迈步往前走,准备原路返回。
肖章向来不爱动脑筋,从来都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爽怎么来,裴延这样说,他深有感触,“阿裴说的对,等他们忍不住自动找上门,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延眼神暗了暗。
出了竹巷,刚转到古玩店后门街,就看到红昭柳烟管家和正从古玩店后门走出来,李掌柜一脸死灰的站在后头。裴延想开口,红昭正好看过来。
“爷,”红昭快步迎上来,她没问主子去干嘛了,眼神直接瞟向肖章,吓得肖章不断往裴延身后躲。他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块头,两个裴延都挡不住他,半个圆滚滚露在外面,场面有些滑稽。
“阿章想吃糖葫芦,我俩去追没追上,”裴延温声解释,冷酷甩锅。
肖章眼睛都瞪大了,抬起粗粗的手指点了点裴延的背,让他适可而止。
“我口中没滋没味也想尝尝。”裴延良心发现又加了一句。
“爷要是想吃大可和柳烟说,怎能不声不响的自己去追?”红昭缓了语气,刚她回来只看到管家和柳烟,去到后院又只看到李掌柜,心都要停了。
“我记得了,下次直接和你们说。”裴延回道。
红昭表情缓和了些,从柳烟手里取了汤婆子递给裴延。
裴延接了过来,转身看向肖章,“阿章是替姐姐来挑添妆礼,我瞧着李掌柜这里都不合适,回头我从私库里挑件给你送来。”
肖章高兴地点了点头,阿裴私库里可都是好东西,近半都是贡品,随便取一件也能拿得出手,不会丢面。
“今儿我有些乏了,明日书院见。”裴延道别。
“好,明儿见。”肖章虽然还未尽兴,不过阿裴看起来不大好,他也不强留。
回府的路上,空中飘起了雪。听着外面红昭和柳烟的说话声,裴延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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