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在后座上,小心脏嘭嘭乱跳。
“老大,你还好吗?”吕星明盯着后视镜里的我。
“没死。”
“我觉得好奇怪啊。”他一边开车,一边嘀咕。
“怎么了?”
“店门口那两只狮子,昨天我们走的时候,还是站着的,怎么今天一来就卧倒了?”
“可以啊,吕星明!”我撑着坐垫,挺了起来,“这么快就发现问题了,有进步啊!”
“嘿嘿,都是老大教得好!”
“别拍马屁了。”我揉了揉耳朵,“我刚到门口就看见了。”
“那你还进去?”
“我不进去,他就要来找我了。我可不想被他堵门。”
“七哥为什么要找你啊?”
“你还没看出来吗?东方耀金那副鬼样子,十有**是兰大千他自己砸的!”
“啊?为什么啊?”
“你听我给你分析啊。”我晃了晃食指,“首先,最明显的就是受损情况。昨天咱们来的时候,虽然没进去细看,但也就玻璃碎了,其他都还好,那两只蠢狮子也是站着的。今早再看,招牌烂了,狮子倒了,门口瓷砖都飞了一大片。永安会那几个小杂毛,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还不直接把他店给拆了?”
“有道理。”吕星明点点头。
“店里面就更离谱了,灯掉了,沙发烧了,花盆也碎了,跟他|妈爆炸了似的。永安会那帮人就算是砸场子,也用不着把桌椅板凳都拆了吧。再说了,兰小百和他手底下的黄毛都是死人吗?就任由对方砸啊,一点不拦着?还有那几张沙发,烧得只剩骨头架子了,周围反倒干干净净,一块黑灰都没有。肯定是有人看着烧的,就为了造个惨象给咱俩看。楼上那几个搬东西的,更是假得没边了,连汗都不流一滴,绝对是看见咱俩来了,才装模作样开工的。还有,搬垃圾不清路吗?就把那么大个吊灯扔在路中间,来来往往的,不挡道吗?里面全都是假的,是专门演给咱俩看的!”
“那砸了东方耀金,对七哥有什么好处吗?”吕星明问。
“我严重怀疑,昨天永安会去东方耀金,可能只是踩点,根本没想动手,也可能就是随便喝点酒,之前又不是没有过。兰小百想借机搞事,故意挑衅人家,才被砸了场子。不管砸得是轻是重,他都有理由向公司要钱装修,到时候中饱私囊吃回扣,谁也管不了他。他昨天给我打电话,应该是想拉个见证人,免得没人信他。”
“所以是他把咱俩卖了?”
“不太可能,他还没蠢到这个地步。我被永安会抓走了,谁来给他做证啊?兰叔知道我丢了,不会迁怒于他吗?肯定会的啊!你也看到了,东方耀金都不让他干了,兰叔还不够生气吗?兰小百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我会被永安会半路劫走,更没想到兰叔会把东方耀金划给我。他要是乖乖照办了,如意算盘就打空了。他不想让我摘果子,只能先下手为强,把店里砸烂。我接过来做不了生意,必定要重新装修,公司账上又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先拖着,水电房租还得我交。就算我自己垫钱修好了,他也能找个借口抢回去,毕竟员工都是他的人,和我没办毛钱关系,兰叔身边就一个儿子,也不可能真跟他翻脸,最后只有我吃亏。”
“七哥太坏了。”
“兰小百要是真想交店,就不可能只给我明账,不给黑本。让他拿个供货单都丢三落四的,能安什么好心?他就是想借我的手,把东方耀金修好,自己一分钱不用花,还能白捡个长假!”
“老大,你说的黑本是什么啊?”
“就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进项呗,放高利贷,赌局抽水,白色小乐子,拉荤活儿……”
“你刚才在店里说的,我有好多都没听懂。什么是太平纸啊?还有棍子,死鱼网,这些都是黑话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你能听过就有鬼了。”我枕着胳膊躺了下来,“这些都是我现编的。”
“啊?你编的?”
“半想半编的吧,有些我爸说过,有些是我的聪明才智。”
“那你给我讲讲呗,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太平纸嘛,就是交钱买平安的单子。谁收了好处,收了多少,何时何地收的,哪些事能动用这条关系,怎么联系,全都记在上面。”
“棍子呢?”
“你听说过游棍泼皮吧,就是专门养着的打手。”
“死鱼网呢?”
“有个词叫鱼死网破。死鱼网嘛,和太平纸差不多,大概是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店里干了什么,拿了什么,用了什么,全都记下来。假如店里出事了,他们不肯帮忙,就把死鱼网撒出来,谁也别想活。”
“每家夜总会都有吗?”
“别家我不知道,但东方耀金应该有。我听说就是些照片和录音,趁着里头天昏地暗的时候,偷偷拍几张录几段,交给兰小百这样的人亲自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那你还让他拿?”
“我知道他不会拿出来的,就是顺嘴一说,看看他的反应。”
“这件事是兰总交代的,兰小百会不会跟他告状啊?”
“很有可能,我得先给兰叔打个电话。”
我刚掏出手机,兰盈德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他是曹操吗?
一说就到。
我等了三声才接起电话:“喂,兰叔,怎么啦?”
“小鹤啊,听小七说,你刚才去东方耀金,和他闹了些不愉快,是吗?”
我立刻变了声,呜呜咽咽压着嗓子,低声抽泣起来。
然后呢?
我开始添油加醋,夹叙夹议,绘声绘色,舍本逐末地讲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主要有两件。
一是兰小百要掰我牙。
二是他纵容手下对我不敬。
至于我踢人骂街的壮举,自然是只字不提。
兰盈德思索了几秒,再度开口:“照你这么说,小七做事实在太过分了。东方耀金不能再让他管了,还是你来接手吧。”
他大爷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
一脚把球踢回我脸上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兰叔,我知道我年纪轻,资历浅,很多事都不懂。但我对您和庆义会,绝对是忠心耿耿的!我就是怕自己没本事,把场子开倒了,丢了我爸的脸。东方耀金那么大,还是先让七哥管着吧。我可以跟他学学门道,长长见识,等哪天我能独当一面了,再替您分忧。”
“没关系,去试试吧,我让他帮你。”
“兰叔你说过的,我爸不在了,你就是我的亲人,无论我想做什么,兰叔都会答应的。你难道忘了吗?”
“我没忘,小鹤。”
“那我不想去东方耀金了,店里就让七哥接着管吧,行不行嘛?”
兰叔又思索了几秒:“行,那边你不用管了,我和小七说。”
“谢谢兰叔!”我连忙挂断电话。
“老大,接下来去哪儿?”吕星明问我。
“随便开,不要叫我。”
“车快没油了。”
“你出门不看油表的吗?”
“忘了。”
“我恨你。”
“我们先去加油吧。”
“车停半道上了,我可推不动。”
“嗯。”
一进加油站,吕星明就推开车门,朝厕所跑去。
“92加满!”他进门前对加油大姐喊了一句。
吕星明没事吧?
我有点担心。
他不在,只能我来付钱了。明明说好了月底一起算,我给他报销,这下又乱套了。我现在最怕理账,因为根本算不明白。
大姐放下加油枪,屏幕显示三四五。
我按下车窗,递过去四张红板,朝她笑了笑:“不用找了。”
“哎哟,那谢谢你啦!”大姐接过钱,也朝我笑了笑。
我双手扒着车窗:“姐,能帮我开张发票过来吗?我有点不方便下去。”
“要得,冇问题!”大姐转身就走。
“和这张一样就行。”我低声叫住她,掏出了一张旧发票。
“你等哈子咯!”大姐拿着旧发票,进了便利店的收银台。
没过多久,她就开好了发票,一路小跑过来,递给我。
“谢谢姐!”我接过两张发票,向她道谢。
“你太客气哒!”大姐摆摆手。
“姐是好人。”我趴在车门上,“好人有好报。”
“你伢子真会港话!”大姐被逗得直乐,“你也是个好伢子!”
我俩闲聊了几句,吕星明就从厕所里出来了。他低着头系紧皮带,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快步往便利店走,看样子是要去付钱。
我把发票捏在手里,对着他挥了挥:“给过了!”
“不是说好月底一起算吗?”他走过来问我。
“我怕你掉进去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耽误人家大姐时间。”我打了个哈欠。
吕星明站在车旁数钱:“三百四十五是吧,给你,发票给我,月底一起算。”
“行吧行吧,你这人真没劲。”我把发票塞给他,换了三百四十五块钱,有新有旧,有零有整。
吕星明坐回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我探出车窗,朝加油大姐挥挥手:“走了啊,姐!”
“嗯咯!慢点开哈,一路顺风!”大姐也向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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