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攸蘅侧躺在床上，那一幕深深的印在她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伸手按开床头的灯，起身盘腿靠着床头坐着。
陈攸蘅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棉麻的纹理磨得指腹微微发疼。
她垂眸时，几缕乌黑的碎发不听话地垂落，长而卷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轻颤着，眼下的淡青却泄了她彻夜未眠的心事。
本该是睡得最沉的深夜，她却睁着眼睛，任由那巷尾场景在脑海轮番上演，他甚至没躲开。
而她自己，像个慌乱的局外人，逃也似的跑开。
她抬手拢了拢额前凌乱的碎发，将它别在耳后。镜中映出的少女眉眼精致得像精心勾勒的工笔画，此刻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装满了连自己都看不懂的茫然。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意的是什么。是周砚冰这个人，还是那份被打破的，自以为是的“平静”？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形状。
陈攸蘅盯着那片光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解谜人，对着周砚冰这道复杂的题，连是喜欢还是单纯好奇，都分辨不清。
只有心脏在某个瞬间的钝痛，提醒着她，有些情绪，或许早已在她没察觉时，悄悄生了根。
夏天总是天亮的很早，陈攸蘅没怎么睡，起了个大早，看着镜子里眼睑下的黑眼圈，她轻轻拍了拍脸蛋。洗完漱便拿着书包离开。
一上午的课，陈攸蘅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去了。下课铃一打，陈攸蘅立马放下书，脑袋几乎是刚沾到书桌就睡着。
“陈攸蘅？陈攸蘅？”一个女生轻轻拍着陈攸蘅，叫着她的名字。
陈攸蘅身体一抖，醒了。
“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呢。”
“好，谢谢。”说着，陈攸蘅顶着困意走去办公室。
陈攸蘅刚走到高二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周砚冰的声音，清冽又冷静，正和他班主任分析物理竞赛的备赛计划。
她脚步顿住，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透过半开的门缝，能看到周砚冰站在桌前，白衬衫领口扣得整齐，与平常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
“高二就这一个名额，你稳拿。”他班主任的声音传来，带着肯定。
周砚冰“嗯”了一声，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会好好准备的。”
陈攸蘅深吸一口气，刚要往自己班主任办公室走，高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
她和周砚冰撞了个正着，他刚收起草稿纸，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来时，淡得像没看见她，只侧身让开位置，跟着班主任往走廊另一头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陈攸蘅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心脏莫名跳快了两拍。
刚到办公桌前，余贤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这高一的英语竞赛名额，给你。我看过你的中考成绩，英语满分，并且还是整个高一唯一的满分。”
陈攸蘅攥着刚递来的报名表，大脑还有些未反应过来，刚想说些什么，余贤抬手抢她一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把面前笔记本打开，飞速翻阅，找到一张纸条递给她
陈攸蘅接过，上面是一串数字，看着像是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余贤喝了口茶，砸吧砸吧嘴道：“这个是周砚冰的电话号码。周砚冰...”
余贤停顿了会，摸了摸自己没几根头发的头顶，想着该怎么形容，“他成绩很拔尖，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向他请教一下。”
陈攸蘅盯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悄悄折好，塞进校服口袋最深处，像是藏了个秘密。
心脏在胸腔里轻轻擂着，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那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知道了，谢谢余老师。”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走出办公室，午后的风穿过走廊，轻轻吹动她身后的头发。
她轻轻掐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纸条硌着掌心，那串数字像生了根，在她心里反复描摹。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种“联系”的可能。
陈攸蘅深吸了口气，脚步轻快了些，往教室走去。路过高二教学楼时，她微微抬了下头，目光远远掠过某个窗口，又飞快地收了回来，只觉得耳根悄悄爬上一层热意。
一个下午，陈攸蘅都在期盼着早点回家，她时时刻刻想象着，周砚冰这个人，他的微信名会叫什么，头像是什么样的，他会不会和女朋友换幼稚的头像，会不会在朋友圈分享点滴。
带着想象，陈攸蘅终于等到放学。
她走到巷口，脚步却下意识顿了顿。
那个昏暗的巷角，像根细刺，又悄悄冒了出来。她微微握紧了口袋里的纸条
沉默片刻，陈攸蘅还是迈开了步子。
巷子里的风似乎都比别处凉了些，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生怕再撞见什么让她心慌的场景。
平日里觉得温馨的路灯，此刻却显得有些昏黄刺眼。
推开门，玄关的灯亮起来，暖意包裹住她，可心里那股莫名的忐忑却没完全散去。
林绣平回乡下去了，小老太太放心不下她，特地包了好多饺子冻在冰箱里。
陈攸蘅放下书包回到房间，肚子上的饥饿已经顾不上了，她从柜子里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勇气去输入那串数字。
她摔在床上，抱着玩偶，把脸埋进去，心里乱糟糟的。那串数字像是一个诱饵，诱惑着她去探寻，可昨晚的画面又让她踟蹰不前。
林攸蘅一会儿想象着加上他微信后畅聊的画面，一会儿又被巷子里的画面拉回现实，她烦躁地将刘海全别在耳后，索性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夜色渐浓，窗外的虫鸣吵的人心烦。
陈攸蘅蜷在床上，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那串数字在她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遍，每一个数字都像是在她心尖上轻轻叩击。
指尖轻轻碰在“发送”键上时，陈攸蘅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他的微信头像吸引住。
那是一张灰度的远山图，雾气朦胧间，山棱凌厉如刀，像他看人时那双眼睛，冷淡里藏着说不清的距离感。微信名更简单，只有一个“砚”字。
她盯着那个“砚”字，脑海里却空茫一片，只反复回放他在高二教学楼窗口偶尔掠过的侧影，身形利落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舒展。
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喊着“发吧，就请教问题而已。”另一个却迫使她回忆昨夜巷子里的画面，低声嘟囔，“万一他觉得你莫名其妙呢？”
最终，她在发送申请框里敲下“你好，我是陈攸蘅”，发送的瞬间，她猛地把手机倒扣在床上，整个人蜷缩起来，脸颊瞬间发烫。
没一会，微信传来提示音。
陈攸蘅的心脏猛地一缩，原本蜷缩的身体瞬间僵住。她的眼睫飞快地颤动了几下，像受惊的蝶翼，脸颊的烫意还没褪尽，又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期待顶得更高。
她的手指迟疑地伸向沙发，每一寸移动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
当她颤抖着翻开手机时，屏幕上却只有“微信运动”的字样在闪烁。
那瞬间，她眼里的光像是被瞬间掐灭的烛火，黯了下去。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原本绷紧的身体也软塌塌地陷回床里。
心里那股慌乱的情绪，陡然被一层淡淡的失落感笼罩，连带着刚才发烫的脸颊，都仿佛凉了几分。
陈攸蘅洗完澡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她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进卧室，从床上捞起手机，锁屏界面一个微信图标使她身体猛地一僵。
刚才洗澡时刻意压下的期待又疯了似的往上冒。
点开微信的瞬间，陈攸蘅呼吸都屏住了——那个带着红色圆点的对话框，赫然是周砚冰的头像。
她盯着那简单的“砚”字备注，感觉手指抖得没法打字，只能深吸好几口气，才颤巍巍地点开。
砚：【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砚：【？】
简单一个问号，让她鼻尖一酸，刚才的失落和此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她抱着手机，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连带着擦头发的动作都变得轻飘飘的。
她平复了会心情，轻轻敲下几个字发送。
不打伞的猫：【我想向你请教一些英语题目。】
她盯着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张地抠着被角。
半晌，周砚冰的消息弹了出来：【嗯。】
陈攸蘅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蜷缩在书本旁、眼神清澈的布偶猫，此刻她看着那头像，觉得自己的心跳比猫爪挠心还乱。
她深吸一口气，把早已准备好的题目截图发过去：【这篇完形填空的逻辑我总理不清，只填对两个。】
等待回复的间隙她盯着周砚冰那个冷淡的远山头像，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柳依埋的很深的脑袋，周砚冰随意揽着的手。
手机震动，周砚冰已经把解题思路和语法点标注拍了过来，字迹一如他本人，清隽又利落。
陈攸蘅看着那些标注，却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在输入框里停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柳依学姐，是你女朋友吗？】
发送之后，她立刻后悔了，恨不得把手机从窗户丢出去。
屏幕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不会再有回复。直到8分钟后，周砚冰的消息才来，只有简短的一个字：【是。】
看到这一个字，陈攸蘅感觉那只布偶猫头像都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她盯着屏幕，半晌才回了句：【哦哦，谢谢你帮我解题。】
对话框再次陷入沉寂，她拿枕头蒙住脸，任由那点刚冒头的欢喜，在这个深夜里，悄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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