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两人真正相处起来是第二年的春天。
那会儿刚刚过完年,大家从家里来到学校有种喜悦,万祎还是如常的,只是眼里的悲伤更深了。
她刚披麻戴孝没多久,心情根本走不出沉痛。
母亲的病情恶化,时日不多。
万祎刚回家不太久,便闭眼离世。生前,她握着万祎的手,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妹妹。
当时,万祎并不李姐这句话的意思。
后来回想起来,万祎觉得自己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
母亲的离开标志着一个家庭的凝聚力渐渐减弱,剩下的人过着自己的生活。
父亲又开始想重操旧业,干起开饭店的生意。
只是还了因母亲生病借的钱后,家里的存款已经所剩无几了。
但万祎并不能说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如果父亲不干老行当,还能做些什么了。
做兼职的钱都拿回去补贴家用了,万祎开学并没带很多生活费。
她极力想减轻自己给家里带来的负担,毕竟一个男人还得养两个孩子,多少是不像一个家的。
万祎回了学校,生活跟上学期比起来没什么大的变化。
只是母亲的离开,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该朝着哪个方向去努力,好像人生也就只是这样了。
卫莱在生活上的陪伴还是很多,他那会儿在学院里不少人追的,人长得清秀,出手大方。
万祎不知道他在外跟别人相处的模式,只是觉得这传闻神乎其神的。
先前,她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卫莱怎么对她的,只因为周围人簇拥着他,她才发现自己的不起眼。
这也直接导致,后来她和卫莱待在一起的时候,话相较于从前,少了许多。
虽说兼职的紧迫感大不如前了,她还是没有丢弃,只是跟从前对比,她轻松了一些。
多数个打工的夜晚,卫莱照旧是要去接她的,风雨无阻。
那会儿的相处状态其实和一段纯粹的恋爱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谁都没有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万祎没有足够的身份去询问,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卫莱也不说。
春天按理来说是个容易悸动的季节,不光是花草树木开始散发迷人气味,连人类都开始准备浪漫。
学生时代没什么玩儿的,何况是在那个年代,大家一致认为的估计就是看电影,然后男生送女生回家,路过昏暗的橘色路灯下,心里瞒着一些说不出口的话。
也是那个时候,万祎才真正认识长春这座城市的。
她来上学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了,除去刚开始的人数地不熟之外,后来的日子几乎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直到卫莱带她走出了那个无趣里。
那个时候的大学不像现在娱乐这么多,大家周末几乎都不会去商场的,因为消费不起。
新开学的那段时间,一旦空闲下来的周末,卫莱总是约万祎出去玩儿。
都是些免门票的位置,博物馆、公园....
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发展的不算好,每个人都忙于什么,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也不少,所以一到周末总能看见学校周边的餐厅里塞满了学生。
学生的工钱低,能在人流量人最大的时候招来一些廉价劳动力运转餐厅服务,是大多数饭店老板的第一选择。
但这些学生是很天真乐观的,不会因为谁的贫苦笑话谁,关系好到会讨论去哪里兼职工资是最高的。
万祎是附近一家饭店雷打不动的学生员工,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的勤劳吃苦精神,店里的大堂经理已经给她许诺除去需要上学的时间以外,只要她觉得能上班就能过去帮忙。
因为这天降的好机遇高兴了好久,她笑得合不拢嘴都短时间内消化不了这件事。
得知喜讯的那天依旧很冷,北方的冬季放在这整个中国的城市来说,都是较为漫长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从小也是生长在北方,索性这样的寒冷不算难过。
相较与别人,万祎每天都是宿舍最忙的那个人,她不想闲下来,有时候饭店不忙的时候坐在宿舍里,总是叹息。
也是,既是少年的原因,她还很难分解压力给她带来的负重。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多想,特别体现在要将有生之年的苦难在脑海里再回放一遍。
万祎不喜欢自己这样,她宁愿自己每天累到回了宿舍就能倒头就睡,偏偏这事儿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他身上,令人深感窒息。
当时,临近圣诞的日子,因为是冬季,饭店里推出了火锅,生意比从前要更好了。
天气渐冷,大多数人都选择出来就餐,氛围和味道的加持,促进了本市的消费。
这是家不错的饭店,常来的多为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素质高一点的话,上班也相对大排档来说稍显轻松一些。
也正是这个原因,店里的生意好起来了之后,员工餐也丰盛了一些。
不过,日子也是禁不住算的,春天马上就来。
那天也是正常的上班,大家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晚上快十点才打烊,收拾完,万祎和经理大姐坐在一起吃饭,做的是铁锅炖排骨和鸡。
几个员工围在一起坐着,等待着锅里的美味。
万祎早已感觉到饿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铁锅发愣。
经理李大姐看着她那样子,心疼又好笑地说“你这孩子饿傻了吧。”
万祎转头看她,老实地说“还真是饿了。”
李大姐也是穷苦人家读书出来的,不过那个年代读个高中就算学历高了,万祎总听她说起以前的事,讲到读中专的还包分配工作,现在这个世界变了。
她和万祎不同的是,即便是家境差,她也是家里的老幺,吃苦受罪的活儿她干得少。但也是个上进的人,赚了钱没少补贴家里的大哥大姐。
端着饭碗,万祎舀了几块土豆和豆角,粉糯的土豆弄碎了拌在饭里再浇上一勺汤汁,鲜美得厉害。
她吃饭不快,还有些挑食。
这是个坏习惯,但也很难改变,毕竟从小家里也是开饭店的,她那时候日子过得不错。
李姐给她舀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万祎愣神转头看着李姐,觉得心底有涓涓的暖流不断地涌出。
“谢谢李姐。”
万祎想哭,她想流泪并不是因为这一份异地的关心,而是觉得有人把她当孩子看。
那是中国一种不可名状的传统,饭桌上的鸡腿或是抓钱手总是要给桌上最小的那个人,因为物以稀为贵。
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殊荣了,那是一个关乎疼爱的举动。
吃完晚饭,万祎到了最后收拾厨具,李姐拿着包准备离开前又跑到厨房来看了一眼,果然就看到她在打扫卫生。
“小万,还有多久忙完?”
麻木的动作没有停止,被一声问候拉回现实。
“还有一点,马上就好。”
李姐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看着少了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严肃,有一种亲和感。
她走过去,说“冰箱里有一块提拉米苏。”
万祎没明白她的意思,冰箱里有很多东西,她只是做服务的,关于什么东西属于谁,她从不在意。
“我给你留的。”
看她那个谨小慎微的样子,李姐解释道。
女孩露出惊喜的表情,简直说不出来话了,在以前那个还是流行用裱花做蛋糕造型年代,一块甜品多么珍贵。
万祎的一声谢谢还没说出嘴,就被李姐堵了回去,她说她要回家了,让她赶紧也会去休息,外面天冷。
听完,她赶紧收拾完,提着自己的东西和提拉米苏就准备回去了。
卫莱在饭店外的树下等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倒春寒的原因,他是觉得冷才蹲下来的。
正是因为这样,万祎更加自责了。
那卫莱在学院里名声大噪,虽说算不是富二代,但一个央企领导的子弟来说,作为这样的一个身份,已经是很为他添彩了。
万祎觉得挺委屈他的,在这样的季节。
她忽然想到,如果卫莱不来接自己,是不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做。
“冷吗?”万祎走过去问他。
卫莱还不知道她走近了,沉浸在自己的脑袋里,不知想些什么。
听见万祎的声音,他抬眼顺着望过去,对上她的眼睛。
一双大而明亮的杏眼,在寒夜里,像高高悬挂的月亮。
“不冷。”
他准备站在来,血液流通不畅,只觉得腿麻。
万祎伸手拉他,倒是叫卫莱不好意思了。
迟疑了几秒,他搭上了万祎的手,借着一点力,站了起来。
走路都不自然,脚步更慢了。
卫莱紧张得要命,他承认,这是和万祎接触最近的一次。
“有一块提拉米苏。”
“嗯?”
卫莱没明白她的意思,疑问了一声。
“给你带的。”
时间久了,卫莱也能知道这时不时出现的甜品,出自哪里。只是万祎的这份心,实在珍贵。
“我们一起吃。”
“不了,你自己吃。”
“怎么?”
“不喜欢太甜的。”
这话是真的,甜的食物固然能给人带来幸福。
但是幸福是什么滋味?她已经淡忘了。
那天,万祎尝了提拉米苏的第一口,很甜。
但是回味起来,她觉得苦,应该是心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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