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到宿舍里,王畅给她留了热水。
万祎倒了一杯,放在桌上,准备晾凉。
“祎祎。”
“嗯?”
她在发愣,脑袋空空。没有什么好想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想象的。
一切虚构的,即是无意义的存在。
“艺术学院也有女生追卫莱。”
艺术学院的学生,不仅会打扮,也家底厚。
毕竟放在整个发展时期来讲,没有一定物质基础的家庭,是无法支撑艺术的启迪。
万祎这个人不喜欢听八卦,听了也是打发时间,何必把别人的伤心事儿当笑话讲出来。
只是今日的这个话题,又让万祎想起晚上的那种感觉了,耽误卫莱的感觉。
“艺术学院?”她惊讶一句。
“嗯,你想啊,卫莱唱歌那么好听。”
万祎点头,没接话。问那个女生漂亮吗?还是问是不是性格很好?又或者,最现实的家境。
哪一点她都不觉得自己能跟人家攀比,再说了她拿什么身份去跟别人攀比。
“卫莱他们家条件好,这再有几个月就得出去找工作实习了,总得考虑一下吧?”
“你说的是。”
前程是值得憧憬且极力为之奋斗的,
“你们俩谈恋爱了吗?”
万祎摇头,如实回答。
“你没答应?”
“也不是。”
怎么说呢?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答,如果说是卫莱压根没有表白,倒是将他这个人推到了舆论风口。
“你抓紧了啊,这样条件的人可不多。”
万祎笑了笑,没说话。
她和卫莱的关系,还没上升到这个层面。另外,卫莱没有提这件事,万祎也不会主动问。
“真的。”
看见万祎无动于衷的样子,王畅推了推她。
“不,不一样。”
到最后,她只能这样回答。
她既不能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不能说她和卫莱跟别人不一样。
只是,这个话题一讲,同宿舍的人都参与进来了。
同宿舍的人都谈了男友,有同校的,也有高中同学。
万祎没体会过恋爱的感觉,但她的期待抵不过生活的艰难困苦。以至于在和卫莱的相处里,已经感觉满足了。
早年的社会不像如今,大多数人毕业没一两年便已结婚,所以很多都是大学就确定恋爱关系的。
她们畅想未来,想象青春的感觉能永恒延续,白头偕老。
“我准备毕了业就在长春找个工作,然后等工作稳定下来就结婚。”
王畅这样说着,万祎望过去,觉得她脸上洋溢着一种对幸福无限向往的神情。
那种自然而然的神态,是无法装出来的。
万祎不理解,她绝非不是认为大学的恋爱不靠谱。而是,她不理解什么样的人才会对生活有这样的憧憬。
若是往后的很多年,她再会想起此时,必然不会这样如此眷恋。
“祎祎。”
另一个室友喊她,面露难色。
万祎只感觉疑惑,她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念头。但确凿的是,借钱还是帮忙?
没办法,只是短暂的穷苦,这种想法已经能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歌协有个女生追卫莱,追得特别紧。长得漂亮,挺说家里条件也不错,父母在邮政上班。”
这话说了一半,万祎想问,但她怕室友误会。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然后呢?”
“经常去找他......练歌。”
这话说出来,几个女孩都沉默了。她们忧愁地看着万祎的表情,好像生怕她要落泪一般。
可是万祎怎么会,还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了,会比失去至亲更加令人悲痛欲绝?
女孩只是愣神了,的的确确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果她是卫莱的女朋友,她可以问卫莱;如果卫莱跟她表白了,她可以问那个女生为什么要追他。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问,却还要面对这样的质疑和关注。
最后,她说“卫莱和我家差距挺大的。”
也不知是安慰,还是怎么的。
室友说“也是,卫莱他爸妈应该也想他找个有铁饭碗的。”
万祎彻底不说话了,她哪个条件都不符合。
最后,大家都各忙各的了。
她拿着洗漱桶去了澡堂,温暖的热水淋在身上,才感觉到放松。
生了冻疮的手渐渐好了起来,只是热水一淋,疼得钻心。
澡堂的蒸汽模糊了双眼,她极力忍着眼眶含着的泪水,只觉得鼻子发酸。
人的心情总是在深夜最为感性,可对于万祎来说,她并没有宣泄的出口。
事情是发生在,万祎知道有女生追他不久后的一天。
一个大晴天的周末。所有人都懒洋洋的。
像是冬眠了一场,现在才慢慢苏醒。
阳光洒在学校,有几只小猫躺在草坪上打滚,学校的猫一点儿都不怕人,看上去比刚来的新生生活得还要自如。
万祎早上把棉絮搬出来晒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又收回去睡了个午觉。
她看着透过窗户斜射进宿舍的一抹光线,如同一段可以穿梭时间的光明大道。
坐了一会儿,她收拾好了东西去饭店。
一路上,她心情还算轻松,因为没想太多疾苦。
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她脚步轻盈,单单看心情,像是要去奔赴一场约会。
万祎抱有这样的轻松感,完全不在意晚上的工作会不会让人感觉累。有时候,她也会庆幸,多亏自己还算会调节心情。
遇到万祎和女孩走在路上的那一刻,万祎觉得自己今天挺倒霉的。
街道的对面,卫莱和一个打扮新潮的女生走在一起,他们谈笑风生,应该是聊着什么有趣的话题。
万祎站在对接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原来卫莱不是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才开心的。
什么唯一,什么特别。
听起来,都好像是怕人伤心的谎言。
那些真诚的话,其实对谁都可以是真诚的。
他们并没发现万祎,走在前面的路口又转了。
他们去哪里,她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她也不知道。
那天的太阳很大,当时,万祎一度认为上天是有心要驱逐她心里的阴霾。
也是,所以她期待的,算什么呢?
算个人的美好想象。
走在去往饭店的路上,她思绪忽然变得很乱,想起和卫莱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是一段凭空想象出来的,并不是真实存在。
也是,如果这段经历,即便是想象,就只是停留在今天这件事儿之前,那也是很美好的。
那天晚上,上班的过程里,万祎干得心不在焉。
没有老板喜欢这样的员工,好在她只是偶尔。
吃饭时,李姐见她的胃口还不如从前,以为是生理期来了,没有精神。
还没有人知道她母亲去世的事儿,她不肯多说,也没人会狠心到触碰这个伤疤。
李姐嘘寒问暖了一番,没什么别的,问她母亲精神好转了一些没。
这些拐着弯的问候,总是能猜出两分意思的。
癌症这么可怕的名词,是没有好转的可能。
万祎撒谎了,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淡定地说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儿,她说好转了。
对方没有深究话里有几分虚实,只是一脸担心,随后便下班了。
事实上,万祎这一天突然很受不了别人对她露出这副表情,尽管她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甚至是担心。
可也许是下午来时,受到了卫莱的刺激,她突然顿感烦躁。
她明白这种担心里,是多了怜悯的心情。可是没办法,尽管她有手有脚。
晚上,她换好了工服洗手离开。
手指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她看着自己那双年轻却又长了疮痍的手,即便是再不甘心,也应该明白自己的差距所在。
那天,卫莱没有接她。
万祎生怕自己走早了,又或是与赶来的卫莱错过了,她站在饭店的门口等了一会儿。
那时候已经临近深夜了,路上的车辆都少了,更不谈行人。
万祎站在门口,眼睛四处张望,她等待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念头,一定要等卫莱。
那夜春寒料峭,可明明已经是春季了。
一个冬天总有最严寒的几天,可都抵不过今夜。
直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忽然在她面前停下,玩世不恭的男人坐在副驾朝她吹口哨。
“妹妹,一起玩儿啊。”
那一声邀请,万祎觉得自己像是走到了**巷子里,哪里都危机四伏。
她感到胆战心惊,等待卫莱的心被恐惧占据了全部。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害怕他们,快步离开了饭店往宿舍走,就差拔腿就跑。
可是那一天,卫莱真的就没有来。但万祎没有理由责怪,接她下班本就不是别人义务。
当时,拐卖大学生的新闻在电视上不少播放,恐惧让人胡思乱想。
万祎越想越多,只觉得那天走回学校的路越来越远,远到平时一刻钟就能到的地方,那天竟然遥遥无期。
可那如恶鬼的声音,偏偏萦绕耳畔。
看到门房亮着灯的那一刻,万祎跑进了学校大门。
踏进校园,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她觉得凉,一抹脸上,早已湿润。
那时候,一切被梦幻冠名的想象逐渐可以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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