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一定告诉你了……”
梁进哆哆嗦嗦出声,肩头微微颤抖,牧羡慈双眼微眯似乎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你说他那个病啊,他们倒是给我说了。”牧羡慈垂眸,似乎极为伤心,下一秒却扬起纤长的睫毛语调欢快,“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牧羡慈措不及防的态度转变让人恼火,尤其是后半句有毫不遮掩的看热闹意味,哪怕他信誓旦旦地说要追求曲南山,脱口而出的依然是独属于牧羡慈的残忍。
梁进恼怒地看着他,拳头攥得咯吱作响,看上去很想再给他一拳。
牧羡慈慢腾腾起身,一脸的狼狈也挡不住少年的骄矜。
“你知道什么是永远吗?知道永远到底有多长吗?”
梁进怔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直了身体,牧羡慈推开窗户眺望最后的余晖。
“永远就是——我爱一个人,我会把生死课题抛掷宇宙,战胜所有的恐惧怯懦爱他病苦怒哀的一切时刻,只要我还能抱他吻他就是永远。”
牧羡慈的眼皮红了,吸了吸鼻子升起更高的声调,语气坚定。
“如果他离我而去,从我等待他的第一秒到我遗忘他伊始就是永远的尽头。”
牧羡慈侃侃而谈他的爱情理论,来自灵魂的颤栗让梁进差点失声:“没人会把爱情看得这么重要。”
“我会。”一站一坐本来就是不对等的高度,仰起下巴微阖眼皮的姿态让牧羡慈看起来更加高高在上,“去他的艾滋癌症,只要我爱他,就算让我和他一起死我也愿意。”
牧羡慈一直都是决绝而勇敢的挑战者,就像大海的海浪一往无前,梁进羡慕他却只能当盛夏沉闷缓迟的热风。
今天实在是太热了,梁进捂着胸口粗声喘气,空调明明已经开到了最低,可他怎么还是那么热。
梁进枕着潮湿的枕头,床单也被汗浸湿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起来换上一套新的,眼皮实在沉重,胳膊无论试过多少遍都抬不起来。
好像有一个人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他抱在怀里喂他吃了什么东西,应该是胶囊吧。
那个人是谁呢,梁进觉得是他再也见不到的那个朋友。
“你先不要走。”梁进抓住那个人的手腕,“我很快就醒,你等等我,我只睡一会儿……”
好像又有人来了,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梁进觉得吵。
但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梁进做了乱七八糟的梦,有他小时候跟在梁檀和戚成翡身后跑的,也有他抱着他养死的小兔子哭的。
等学校碧绿的湖水归于平静,梁进也醒了。
晃眼的晨光透窗而过,身上的被子比他原来盖的薄被厚些,床单枕套也换了新的,梁进哑声:“姐姐?”
在客厅追剧的梁檀坐到梁进床边,松了口气:“你可算醒了。”
梁进嗓子又干又哑,忍着小刀割肉一样的疼问:“我生病了吗?”
“连自己有没有发烧都不知道啊。”梁檀嗔怪,“我先给你喂了一颗退烧药,又让蔡叔叔大半夜跑过来一趟。”
蔡叔叔是他们家请的私人医生,连梁檀小时候扮骑士的照片都有。
胭霞村离市里不算近,梁进心中过意不去,也有点不放心,问:“别让蔡叔叔给爸他们说。”
“你以为我想不到吗?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梁檀拍了拍被子,顺手把手掌背过去试他额头的温度,“不烫了,你还有哪里难受吗?”
梁进白着脸色说:“头晕,没力气。”
“刚退烧就是这样。”梁檀的心彻底落地,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你身体一开始有多烫,我都怕把你烧傻了怎么办。”
梁檀的话有开玩笑的成分在,担心却是实打实的,梁进不好意思道:“应该是这几天晚上空调温度开的太低了。”
梁檀端过来一碗热粥,梁进小声说热,梁檀吹了吹,梁进拿过碗自己喝,他觉得梁檀还把他当小孩,明明他已经十八岁了,在六月的初夏度过了盛大的成人礼。
梁檀让梁进再躺会儿,梁进摇头:“越躺越难受。”
雨后乌黑的地面低洼处蓄水,微凉的气息携着湿润的泥土味和着草叶的芳香。
梁进捏了捏酸疼的脖颈,他没在家里看见牧羡慈就去外面找,刚下斜坡就听见略显犹疑的一声:“请问……你知道曲南山在哪吗?”
“曲南山”这三个字已经造成了梁进的应激反应,他一哆嗦扭头,也许是他表情太怪异,配上他灰白的脸色,那女孩被吓到了。
是个样貌平平但让人看着很舒服的女孩子,脸颊点缀生动的雀斑,看上去很是灵动活泼。
梁进抿唇,女孩捏着绿裙子,羞涩地笑了:“你好,你就是新搬来的那位小少爷吧?”
“小少爷”这个称呼是她和那群朋友们私下的调侃,有同街道的人见到他们姐弟来的那天乘的是宾利,也有人在河边看见梁进和他朋友踩着限量款球鞋毫不心疼地淌沙。
不过当面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尴尬,脸色不自然地红了,梁进也难为情地挠了两下后颈。
“你叫我梁进就好。”
“你好梁进,我叫易翘楚。”易翘楚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问,“你认识曲南山吗?”
梁进下巴紧绷,理智告诉他应该撇清和曲南山的所有关系,情感却让他点头。
易翘楚眼睛燃起比刚才明亮的光,飞快道:“能请你见到他的时候告诉他我想找他吗?”
易翘楚小心观察他的神色,急忙补充:“只要说这一句话就好了!不会、不会有什么的。”
她急得涨红了脸,梁进在心里揣摩她和曲南山的关系。
似乎是不一般的关系,但他来到这里这么多天根本没见她来找过曲南山,曲南山也没提过她。
但是,梁进很不开心。
见梁进脸色并不好看,易翘楚丧丧低头叹气道:“不用说了。”她接着道歉,“抱歉,打扰你了。”
梁进硬邦邦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易翘楚闻言,脸上划过一丝难堪,“我和他算是……朋友。”她低声补充,“以前的。”
易翘楚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道了别后离去,梁进撇嘴,心里酸溜溜地想:以前的朋友才不算朋友。
牧羡慈不知道从哪里疯玩回来后看见梁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
“你被什么东西上身了?”牧羡慈站在空调前吹风,没忍住回头。
梁进一脸严肃:“你去哪了?”
“你管我去哪。”
“牧羡慈。”
“我当然是约曲南山出去的。”牧羡慈恶劣笑道,“不和你说你非要问,说了你冲我生气,梁进你真难伺候。”
梁进怒气冲冲:“我没生气。”
“嗯,你没生气。”牧羡慈背过身继续吹风,手掌朝额头扇风,“我相信你只是愤怒。”
叮的一声,空调被人按停,挡风板从容闭合,牧羡慈前额的头发软软趴下。
“我有事问你。”听梁进的声音不像是开玩笑。
那也不用把空调关了吧,大热天的,牧羡慈惆怅地想了,他好脾气地笑,梁进问:“曲南山有和你提过……嗯……什么人吗?”
牧羡慈斜斜靠着空调,脸颊微鼓吹了下刘海,“什么人是指谁?”他笑,“你得和我说清楚。”
“女孩子。”梁进不悦。
牧羡慈眨了眨眼,梁进顿悟:“你也不知道。”
梁进忽然疏了口郁气,拍了拍牧羡慈肩膀,体贴地说:“如果你想知道她叫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牧羡慈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道:“真的吗?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你也知道我一向善良。”梁进善解人意,声音温柔了八个度,“只是我有点担心你,看到那个女孩子我突然想起来,曲南山似乎没说过他性取向。”
“这不重要,性取向是流动的,美貌是永远的。”牧羡慈温柔回击,“毕竟我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帅哥——所以她叫什么?”
自恋狂!
梁进心里骂人,他实在没想到认识牧羡慈这么多年了有天能听见他这么夸自己。
“易翘楚。”梁进维持脸上的微笑,“长得蛮可爱的。”
牧羡慈很有礼貌:“谢谢你,我也很喜欢可爱的女孩子。”
“那真是太好了。”梁进笑容灿烂,按下空调的开关键,在运转声里祝福,“目标性取向不明,我祝你成功吧。”
“谢谢,不过我诚挚邀请你今天下午赴约。”牧羡慈伸出手,“我和曲南山将会参加下午镇子上的集市,我希望你也能一起来。”
“好的,恭敬不如从命。”梁进伸出手,两只手交握,双方进行了友好交流。
“衷心感谢你的赏光。”
“诚挚感谢你的邀请。”
“……”
“……”
两个人握了半天的手,梁进面无表情:“你演够了吗?”
牧羡慈认真点头:“演够了,你呢?”
“我也是,再见。”
“再见。”
双方选手各回各房间时间动作姿势保持高度一致打开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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