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晓义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柳月明。
“傅专员,这是市场部柳总管,同时也是咱们项目组的组长。柳总,这是衡汇那边派来负责咱们账务的傅专员。”
傅晓义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手里的签字笔掉在了会议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又向着边缘滑去。他顾不得捡,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把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一点。刚才临时有个会……”来人顿了顿,伸出手:“柳月明。你好,傅……专员?……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什么也不说就走了连人影都没有,原来是躲到上海来拼搏了?傅晓义的拳头紧紧攥着,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呵呵,真是……好久不见。”
助理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小心翼翼地问:“二位…认识?”
柳月明点点头,自然地收回空悬的手,环顾四周:“大家怎么都站着?坐吧,开始今天的进程,抓紧时间。”说着,他缓步到长桌尽头,拉开椅子坐下。
傅晓义坐在离柳月明几步远的地方,隔着几个座位端详他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狠狠地盯着他。会议室里拉上了窗帘,昏暗的空间里,投影仪的荧光亮着,光点微微映在柳月明的瞳孔里,看不清表情。激光笔的绿点在白板上晃动,报告人嗡嗡地讲着什么,他只是微微点头,好像全然看不见傅晓义睚眦欲裂的表情。柳月明变了,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傅晓义想。
突然,会议室的灯亮了。傅晓义猛然醒过神来,正眨着眼睛适应光线,忽听得柳月明的声音传来:“今天就到这里吧,具体的我会上已经强调过了,各位注意一下。”他一扭头看向柳月明的座位,那里已经空了,只留门口西装外套的衣角一闪而过。
“傅专员,我带您去您的工位,请跟我来。”助理耐心地等他捡起那支之前滚落的笔,又带着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格子间的角落,指指面前的办公桌:“合约期内这里就是您的座位了。由于是临时的,没有带锁的抽屉,对于一些机密文件您可能还是需要带走。另外,财务部在楼上,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傅晓义点点头,以示自己了解了:“谢谢。叫我小傅就好。”
助理又拍拍桌角的一大摞文件:“这是咱们项目组近几天的合同和材料,包括一些报表与申请等。”看傅晓义没说话,助理又补充说,“最近审计,内部财务人手紧张,不幸我们组的财务又突然病休……这么多材料,要尽快跟上工作进度,确实有负担。尽量这两天处理完吧,辛苦了。”
看着助理快步远去的背影,傅晓义把包撂在椅子旁,坐在座位上。摊开文件打开电脑登上MSN,眼前又浮现出柳月明那无动于衷的表情。面对不断弹出的邮件提醒,他有一种把它们全部点掉拖进垃圾筐的冲动。深呼吸,傅晓义对自己说,他要去揪住柳月明,把一切都问清楚。
说是要去找柳月明,但其实傅晓义只是坐在工位上埋头苦干,不时左右转着椅子。他想下定决心,可是就好像一切都与他作对,不断地有工作进来,他就这样将决定一拖再拖,直到阳光渐暗。心里燥热万分,他扯扯领带,一抬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行动。一拍大腿,他推开桌面上杂乱无章的文件,提起电脑将它与其它杂物一起一股脑塞进包里,拎着包就往外跑去。看见那扇有着“市场部总监”牌子的磨砂玻璃门里透出灯光,他门也不敲,拽着把手一把拉开:“柳月明!”
门里只有站在桌边整理文件的助理,他显然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傅专员啊,你这是…?”
傅晓义一愣,突然有些局促起来,方才积攒的勇气好像在喊出那个名字的一瞬间耗尽了,说出来的话也转了弯:“噢,呃……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找柳…总,有急事找他。他走了?”
助理点点头,眼里还有惊讶未消:“刚走。你现在赶去,要是运气好还追得上。”
傅晓义说声谢谢,门都忘了关,又风风火火地去乘电梯。
电梯门开合,从十二楼到一楼短短几十秒,傅晓义在窄窄的电梯厢里对着自己四面八方的镜像踱步,思考他应该怎么开口,又应该怎么质问,四壁反射出的前后左右无数个傅晓义陪他一块露出纠结万分的神色。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了。他连忙小步快跑出去,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哒哒的响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愈发激起他心里难平的浪花。
夜已黑了,他站在写字楼门口,看见柳月明靠在不远处街边的路灯下,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柔和的影子。
傅晓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叫了他一声。柳月明听见应了句,转过头来,手里夹着一根还没点的烟。“怎么了?”他说。“你……你为什么…”傅晓义支吾半天,其实此刻他预想的一切早就全都抛之脑后了,一见到柳月明,他心里悲伤、痛苦、怨恨、不舍,种种情绪不断翻涌着,他想问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换了号码,为什么要从他的世界里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死活吐不出下半句。
“有话快说,我还有事。”柳月明淡淡地道。
“柳月明,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傅晓义踌躇着说,平复着呼吸。
“晚上……噢,你是说公司聚会那天?”说着这话,柳月明脸上带着轻笑,颇露出些恰到好处的无奈神色,“那天我感冒了,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天,别在这给我装傻!”
“呵呵,那你也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我还是当时那句话,我们结束了。”柳月明冷笑着,平淡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垃圾就应该扔进垃圾桶。
“结束了?!”傅晓义的音调骤然拔高,“结束了……你说结束就结束,我呢?被你像用完的纸巾随便丢掉?从此相忘江湖再也不见?”
“说结束就结束的人究竟是谁,你自己心里有数。”柳月明掏出打火机点烟,隔着缭绕的烟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声音坚硬得像石头,“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你忘了我可没忘。我一次次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你不说话,我说那我们也就分开吧的时候你也不说话,当时像个哑巴,现在倒是轮到你来问我了?”一口气说完这些句子,他望着对面路灯下扑扇的蛾子,默默地吞云吐雾。
傅晓义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他侧脸,只觉得好像恍惚间回到了那个只留一盏夜灯的晚上。
那是一个夏夜,雨点闷打在窗边,空调吱呀吱呀地响着,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
柳月明拧着眉俯视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柳月明的眼睛。
“好啊你,跟我来这套……”柳月明的声音里埋着怒火,他听出来了,却只是恍若未闻其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
没有得到他的一句回答,柳月明最终没再问下去,走去阳台抽了根烟。
在这短暂平静的几分钟里,他默默听着沙沙的雨声,放空般望着天花板。
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见柳月明走进来,拉起他左手,盯着他的双眼,看也不看地把抽剩的烟蒂按在他小臂内侧。他几乎像只濒死的鲫鱼,或者一只沸水里的罗氏虾,条件反射地企图弓起身,那一刹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会昏迷过去。
但他最终没有抽回手,他只是闷哼了几声就再度回转眼眸,几乎是噙着一抹微笑端详柳月明紧锁的眉头和愤怒近而崩溃边缘的脸。这样也什么都不说吗,柳月明沉默良久,说这是你逼我的,他顿了顿,我们结束了,如你所愿。柳月明扔掉已经冷掉的烟蒂,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推开门走了。
那时他还有把握柳月明迟早会再度打开这扇落锁的门,哪知道现在……没想到只是在外闯荡了一年,那个年轻的柳月明就变了不少,早已经把那套沂水街筒子楼里出租屋的钥匙从心里扔掉了。
一阵铃声响起,傅晓义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柳月明已经掏出手机,走开两步去接电话。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他只听见柳月明答应对面两声,说我在一楼大厅门口。傅晓义闻着苦涩的烟味,皱皱眉,不合时宜地想,还是这个口味,上海买得到安徽烟么?
柳月明关掉手机踱步走过来,“没别的事我走了。”只见一辆小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柳月明走上前去,自然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傅晓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呆立在路旁,只听见里面的人抱怨了句“都说了坐我的车别抽烟”,车门就砰地合上,扬长而去。
第一章~点出了一些暗线,还有一点细节上的小巧思哈哈哈,第一次发文好紧张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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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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