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羽尘和安烬说完话,马车也在宫门口停下了。
白羽尘下了马车,看着高高的宫门,不由叹息。
安烬提醒道:“皇上,侍卫已经在宫里候着了,暗卫也都隐在了建章宫里,现在就去吗?”
白羽尘道:“好,顺便把璇阳阁也给朕围了,但是莫要太过大张旗鼓,低调些就好,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今儿晚上这事。”
安烬躬身,道:“是。”
白羽尘进了宫门,径直去了建章宫。
十六年了,他终于能替已故的母后说句话了。
白羽尘站在宫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冠,随后对门口守着的侍卫道:“里面什么情况?”
侍卫回道:“禀皇上,暗卫已经将建章宫的宫人全部绞杀,芳仪除外,但是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白羽尘闭着眼点了点头,睁开眼时,眼中带了坚定,道:“开门吧!”
“是!”
随后,侍卫将门推开,门内血流了一地的“壮观”景象映入眼帘。
而白羽尘,他踏着血腥与宫人的尸身走来,步步朝宁太妃逼近。
白羽尘站在院中,对侍卫道:“再搜搜,别漏了,今晚建章宫的人,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宁太妃此时宛若一个疯妇,头发凌乱,大声哭喊着,想把荣华富贵都喊回来,但是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
白羽尘轻嗤一声,这一声正好被宁太妃听见,宁太妃疯狂地嘶吼道:“逆子!昏君啊!!!”
芳仪还是怕死的,忙拉着宁太妃,低声劝道:“娘娘,息怒……”
话音未落,宁太妃一巴掌打在她侧脸上,骂道:“我的事,跟你这个奴婢有什么关系?!”
芳仪毕竟是跟了宁太妃好几十年的心腹,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有些恼了,她还是理智的,还在安慰自己,反正宁太妃马上就要倒了。
白羽尘讽刺地笑了笑,对宁太妃道:“母妃,今日是不是没歇息好?”
宁太妃看着他,不停摇头,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养母,我是先帝的嫔妃!”
白羽尘恢复了往常高高在上的姿态,道:“你也说了,你只是我的养母。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王的养母,再说了,当年我的母后到底是怎么崩逝的,您再清楚不过了吧?”
宁太妃依旧叫嚷道:“你失心疯了!连自己的娘都要害!!!”
白羽尘喝道:“我的娘早就已经死了!她没有了!她死了十六年了!她被你害死了!”
说着说着,这样“铁石心肠”的白羽尘也红了眼眶。
十六年啊,太长了些。
他只记得那年的冬天来得很晚,雪下得很急,也很大,雪盖住了前往凤仪宫的路,他也找不到娘亲了。
现在,京城的冬天依旧会下雪,只不过他的母后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宁太妃怔愣片刻,随后哭了,她哭她自己,哭自己碌碌无为半生,名没得到,利也不牢。
白羽尘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道:“白绫还是毒酒?”
宁太妃不依。
安烬上前道:“皇上,圣旨已经拟好了,您盖印吧。”
白羽尘看着小太监呈上来的国玺,笑了笑,道:“难为你们还带着。”
说罢,安烬将圣旨展开,白羽尘拿起龙头国玺,印下了章,代表着大梁至高权力的章。
这章本来是燕康帝的,后来给白羽尘了。算算也有五六年了,这国玺的玉色如初,只是执玉玺之人变了。
罢了,人世沧桑,总是要变的。
这样想着,手上的国玺变得愈发重了。
圣旨盖了印,宁太妃的死便成了定局。
白羽尘看着宁太妃,突然笑了。
这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他也等了十六年啊。
宁太妃也在这一瞬间崩溃了,嘴里咒骂不停,不像是昔日养尊处优的太妃,反而像是菜市口的疯妇。
宁太妃拿起桌子上的杯盏摔在地上,在白羽尘脚边摔了个粉碎,最大的瓷片碎开,划伤了他的脸。
宁太妃疯了一样叫喊,撕了白绫,摔了茶盏,砸了毒酒。
白羽尘脸上虽然被瓷片划出了伤,但在月光和黑夜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阴鸷。只是一道小口子,不会留疤,但还是往外流着血,一直流到他唇边。
宁太妃指着他怒吼,道:“皇帝!你真的要弃诸亲于不顾、弃宗室于不闻吗?!一定要把朝中宗亲杀死杀光,这就是先帝立你为帝的理由?这就是你追寻的孝道吗?!”
白羽尘接过安烬递上来的“云明”剑,利剑出鞘,折射出雪白的月光,也终于要见一次血了。
白羽尘笑着朝宁太妃走去,手里拿着剑。宁太妃吓得步步后退,还在发抖。
白羽尘笑着停下,将宁太妃逼到角落,道:“经您这么一说,朕可真是个衣冠禽兽啊。”
他笑着,眼里装着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笑得嚣张肆意,道:“朕确实怕朕仁孝的名誉受损,朕怕朕杀了你会被视为不忠不义,但是,朕是皇帝,朕自然早就想好了对策。毕竟,比起仁孝之道,朕最怕的就是奸佞当道。”
“而你,朕的杀母仇人。”白羽尘在她面前蹲下,用剑锋抵着宁太妃的脖颈,道,“朕最怕的就是你夺权,所以,朕没留活口,也会昭告天下,宁太妃与程榭、睿王、宋楠等叛贼私通,意图毁我大梁江山,事情败露后畏罪自杀。朕还要亲自给你上香,让天下人看看,你这个罪人还能得到朕的安葬,叫他们都看看朕的仁厚之心。如何啊?”
宁太妃恐惧地喃喃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先帝的妃嫔,我是当朝太妃!”
虽说宁太妃平日确实嚣张,但在生死面前,她也是惧怕无比的。
芳仪还抱有一丝幻想,她觉得只要她们二人认错,白羽尘就会饶过她们一命。
于是,芳仪膝行几步,跪在白羽尘身后,连连磕头道:“皇上,娘娘她知错了,奴婢替娘娘认罪,是我们二人鬼迷了心窍,都是被那程榭拉下水了!皇上您饶了我们一命吧,皇上!”
白羽尘没有回头,手腕一转,挽出个剑花,顺便割了芳仪喉咙。
芳仪脖子的伤口中鲜血流出,她瞪大了双眼,似是不甘,最后倒地,也随着建章宫的其他知情宫人一起死去了。
白羽尘将剑转回,剑锋依旧指着宁太妃,只是冷声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下人插嘴了?”
白羽尘又道:“这么喜欢说,那就把她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吃吧。”
安烬颔首,命人将芳仪的尸体抬了下去。
白羽尘把目光移到宁太妃脸上,道:“程氏,记得替朕向母后问个好。”
说完,利刃划过宁太妃的脖颈,血喷涌而出,溅了白羽尘一脸。
白羽尘起身,安烬递来手帕。白羽尘也接了过来,将脸上的血迹擦去,然后又将剑擦了一遍,边擦边道:“程氏畏罪自尽,朕感念其养育之恩,特设灵堂供奉,辍政三日。至于尸身,找具尸体替她葬入皇陵,她真正的尸身就扔进乱葬岗便是。”
安烬颔首,道:“奴才明白。”
白羽尘闭了闭眼,道:“宋翊璇那边怎么样了?”
安烬道:“思成长公主已经过去了,现在估计到了。”
白羽尘道:“几时了?”
安烬道:“回皇上,亥时。”
白羽尘道:“走,去璇阳阁。”
璇阳阁内,白锦忻确实已经到了。
她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宋翊璇为自己“辩解”,最后只笑着道:“嗯,你说你有怨。但是,杀你的圣旨,是皇兄亲自拟的啊,宋翊璇,你连大行皇帝都要忤逆吗?”
宋翊璇突然就不挣扎了,凄惨地笑了,道:“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我错了,是我自大,觉得自己能在笔墨舌尖上胜了,是我错了……”
“是我错的时间太长了,一届商贾之女,居然也妄想青史留名……”
白锦忻挑眉,道:“不是妄想,你确实会千古留名。不过,是骂名。”
白锦忻拍了拍手,对下人道:“把这璇阳阁都给我搜一遍,若是发现了别的什么,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侍卫们搜着,宋翊璇瘫坐在地上,依旧惨兮兮地笑着,道:“你知道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白锦忻手里捧着暖炉,道:“所以呢?要本宫可怜你?”
宋翊璇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是想说,我死了之后就没地方可去了,我娘没有过宋家的门,我只不过是个外室生出的女儿,没有名分的,我一个罪人,进不了易家的门,也入不了宋家的祖坟,我只能去乱葬岗了。”
白锦忻道:“若是你没有一见面就同本宫生出害人的心思,本宫是可以保你的,可是你想要的太多了。”
宋翊璇苦笑道:“没办法,我喜欢皇上,他太好了,他完美无瑕,他金尊玉贵,我喜欢他,我想高攀他,但是我配不上他,我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啊。”
白锦忻嗤笑道:“蠢。”
很快,侍卫从园中的树下挖出来一包药,经确认,是能致人性命的药。
白锦忻知道这药是宋翊璇叫人埋下的,瞥了眼秋月,啧啧道:“你也蠢。”
秋月吓得立即跪下,连连磕头道:“公主,这药是宋姑娘给奴婢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公主饶命啊!”
这时,白羽尘从门口大步走进来,道:“宫里见不得赃物,你们都知道吧?”
白锦忻行了个礼,道:“皇兄,这就怕是害皇嫂的,等皇嫂回来,他就是立功之臣了,到时候若是被这等腌臢手段伤了身子,那就不好了。”
果然,提起魏九安,白羽尘就不淡定了,立刻道:“既然这样,那就杖毙吧。”
白锦忻颔首,让人把秋月拖了出去。
秋月还在高呼救命,但早就晚了。
白羽尘看了眼满脸绝望的宋翊璇,道:“至于你,朕不想知道你多苦,毕竟朕也没多安生。所以,朕会赐你腰斩,就像历代叛国之贼一样,你和宋楠勾结,宋楠又带着你一起和程榭串通,朕一个都不会饶恕。”
侍卫上前押走宋翊璇,她不像宁太妃一样怕死,反而道:“皇上,我爹会怎么样?”
白羽尘道:“押入刑狱,和睿王一起,等魏卿回来处置。”
宋翊璇知道自己一族都活不了了,又笑了笑,不语。
白羽尘抬头看了看天。
血色残月,风吹云散。
这是京城近几十年里最乱的一晚,禁军查封了好几座府邸,带走了不少人,刑狱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知多少人为了自己的贪欲丧了命。
白羽尘——顺阳帝,终于大权在握了,终于不用顾忌宗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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