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到苏公馆,客厅里,顾淮靠着壁炉,一双长腿,闲散地交叠,问叫阿桂姐的女佣,“你在顾家做工几年了?”
“二十年多了。”
这个阿桂姐四十岁左右,看着很老实,忠心主人。
二十多年,顾淮没见过这个苏家的女佣。
“孙清和的事情你知道了?”
阿桂姐说;“孙小姐,我听说她失踪了,她来过两次,我对孙小姐的印象还是蛮好的。”
“星期日,孙小姐几点离开的?”
“六点钟。”
阿桂姐又说;“我担心问她是不是一个人回去,要不要阿忠伯送她,她说坐电车,很方便的,我当时看天不晚,就没坚持让阿忠送她。”
顾淮脑子里闪过看门的阿忠 ,丑陋的弓腰的男人,说;“阿忠伯能开车?”
“少爷出门都是阿忠开车。”
“孙小姐走时,说直接回学校没说去别的地方?”
阿桂姐说:“她说回学校,我看她好像心情不大好。”
“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你知道吗?”
“我不晓得,孙小姐的私事,我一个下人不好多嘴。”
“你这两天不在苏公馆?”
“我乡下家里有点事情,请假回去了。”
“你忙去吧。”
顾淮的余光瞥见卧房门半开着,一道轮椅上影子,示意江庆生几个人仔细检查车库,汽车。
他走到卧房门口,脚步停顿了下,平复一下急促的心跳,抬手叩门。
“请进。”声音很温柔。
顾淮深吸一口气,推门迈步进去。
房间里热,苏焰穿着黑色丝质衬衫,做工精良,最上面的扣子没系,领口微微敞开。
“问完了?顾警长有什么收获吗?发现了什么疑点?”
“问完了,还有个问题跟你核实一下。”
顾淮克制的冷静,与他对视。
“顾警长有什么问题?我愿意配合。”
“你既然不知道孙清和失踪了,那么为什么你又在报纸上刊登招聘启示,你不是已经录用了她吗?难道你还缺一个助理?”
顾淮缜密的思维,还是发现了这个破绽,第一次两人见面时,顾淮头脑昏乱,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苏焰的唇角微挑,坦然地答道:“我已经辞退了她。”
顾淮挑眉,“为什么?”
“我不方便说。”
苏焰的视线一直没离开顾淮的脸,顾淮的眉眼细看,依稀还是当初的模样,只是更英俊了。
顾淮微微错开目光,“你有义务配合警察,把事实说出来。”
“那个女孩子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不舒服的意思是什么?”顾淮问。
“你靠近点我同你说。”
顾淮犹豫地俯身,一只手撑在轮椅的扶手,暧昧的距离,对上一双邪肆的美眸,带着**裸的侵略。
苏焰突然迫近,唇擦过他的脸颊,呼吸吹拂在他的耳中,极其温柔的声,“这样是不是很不舒服?”
便是顾淮再有定力,也承受不住眼前人的挑逗,这个人令他疯狂思念了许多年。
顾淮临近失态的边缘,仓促地后退,这是不舒服的感觉,不,他好像极受用。
他离开远一点,不敢看那绯色温软的唇,视线略下移,看见苏焰微敞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喉咙发紧。
干咳了声,“我理解你的不舒服,是.......冒犯了你。”
苏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狼狈,没回答,似乎默认了。
顾淮有些艰难地问;“她冒犯你,是什么程度的冒犯?”
这纯粹就是顾淮自己想问的,心中嫉妒不爽。
苏焰注视着他,“你觉得呢,她一个女学生,有点小心思,又怕被人看穿。”
“就这个原因你辞退了她。”
顾淮心里很高兴。
“我不想惹麻烦。”
苏焰的回答干脆利落。
“你辞退孙清和,她什么反应?”
顾淮这会找回一半理智。
苏焰忽而一笑,“顾警长不会想,因为我辞退她,她想不开,发生什么不幸的事。”
顾淮悲哀地想,当年因为苏焰的不告而别,自己生无可恋 ,在苏焰眼里是无所谓,不可思议。
沉默片刻,苏焰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这个女学生我只见过她两面,没有太深的交往,我婉转地告诉她,给了她些钱,她失去这份工作,有点失落。”
“你挺无情。”
顾淮对过往的怨念,凉凉地说了句。
苏焰定定地看着他,深情专注,“我的感情全都给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了。”
既然这样,那么你当初一走了之,一句话都没留下,顾淮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后来黯然离开,出国了。
“警长”
江庆生的声音把顾淮从混沌中拉了回来。
江庆生检查完车库和汽车后回来,见卧房的门半开着,他想进去,又犹豫地停住脚步,站在门外,看看顾淮,又看看苏焰。
两人以前认识,直觉,他确定,刚才的画面,怎么感觉,两人之间温柔缱绻,他惊呆了。
顾警长一向克制内敛,面对苏焰却如此失态,江庆生心惊肉跳,惶恐不已。
出来时,看见门房阿忠伯,顾淮突然问:“星期日晚上你开车去那里?”
阿忠伯一张丑陋,表情木然,嘶哑的声音,“我没出门。”
上了警车,顾淮坐在副驾驶位,江庆生拧了一下车钥匙,看一眼朝他们这边看的丑男人,说;“我检查了车胎,没发现什么可疑。”
顾公馆没发现隐匿女学生,星期日下了一场雨,汽车轮胎没有残留的泥土。
顾淮没接这个话茬,他相信苏焰吗?少年时期的苏焰善良,心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他都变了。
顾淮以为自己是很苏焰的,可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苏焰,忍不住地心疼,无论他掩饰得多好,都被顾焰看透了,脑子还回旋着苏焰的话,我的感情都给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了。
手拄着窗,心情复杂,换了话题,问江庆生;“你女朋友和你是同学,学校时交往了?”
江庆生望着前方,说;“在学校时没交往,我们就是关系很好,谁也没提,但是我们很有默契,就是觉得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顾淮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我以为,在一起久了,就会有依赖;我以为,彼此离不开对方,我以为,我们再一起一辈子,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幸福。但其实,那只是我以为罢了,少年时感情单纯懵懂美好,只是没那么坚定而已,遗憾,对顾淮来说,永远无法释怀。
“顾警长,你上学时有喜欢的人吗?”
很久 ,顾淮没回答 ,江庆生以为自己太唐突了 ,却听顾淮说;“有”
“后来呢?”江庆生好奇地问。
“没什么后来。”年轻的面孔苍凉落寞。
江庆生没注意,继续问;“后来你们分手了?为什么?”
顾淮道:“他走了。”
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没有告别,多年后,他又出现,仅仅一句对不起,没有任何交代。
“顾警长,你后来再没有喜欢的人吗?”江庆生似乎感受到顾淮情绪的低落,同情地问。
“话这么多 ,好好开你的车。”顾淮板着脸训斥道。
江庆生侧头看顾淮,他听警局的人说,顾警长家世显赫。
曾经沧海,江庆生很难理解这份感情,苏焰走的那年,顾淮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后来,确定他被彻底抛弃了,对顾淮的打击是致命的。
不甘怨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直到又遇见他,没有因为经年变了模样,深刻骨子里他的烙印。
顾淮辗转彻夜难眠,第二天去警局。早饭没吃。
江庆生拿了一个纸袋子,买的早点,吴胖子凑过来,“什么好吃的,我早上没吃饭。”
打了个哈气,“我老婆非让我陪着她看电影,晚场的电影,就是那个什么乡下太太和新派小姐,电影院都是先生陪太太去看。”
拿了一个水煎包,两口吃了下去。
顾淮拉开抽屉,拿烟盒和火机,看见随手放在抽屉里的电影票,那是蔡维文的电影票,吴胖子说话很大声,没关门清晰地传进来。
顾淮摆弄这张电影票,翻过来,突然 ,眼睛定格在电影票的一角,他拿近处仔细看,一个不太显眼的红心,盖的红印泥章混淆,一般不注意发现不了,他拿手指抹了一下,手指淡淡的红,那是口红画的心,电影票上两个红心 ,定然是一对小情侣看电影,随手画上去的。
顾淮唤魏九,魏九进来,“警长,我是不是今天还去学校。”
“把蔡维文带来。”
蔡维文第二次坐在嫌疑人被审讯的椅子上,神态比第一次镇静,顾淮单刀直入,举起手里的电影票,问;“这是你的电影票吗?”
蔡维文探身,瞅瞅他手里拿的正是自己提供的不在场证据的电影票,神态自若地说:“当然是!顾警长问这话是怀疑我撒谎。”
“我问你,你在电影票上写过什么字没有?”
蔡维文脑子一懵,徒然紧张起来,搪塞道:“我不记得了。”
顾淮突然问他电影票上写了什么字,他茫然无措,根本猜不到电影票上写的什么,后悔自己疏忽,没有细看这张电影票。
他也想到,或许顾淮使诈,因此模棱两可答不记得了。
顾淮离开桌子,朝前走了几步,把电影票翻过来,指着一处给他看,“这里画了一个红心,看不出来,蔡老师还挺罗曼蒂克。”
两人隔着两步远的距离,顾淮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电影票,蔡维文抻头,透过厚厚的镜片,还是看见那颗红心,佯作恍然地怕了一下脑袋,“看我这记性,我信手涂鸦,让顾警长见笑了 。”
“蔡老师 ,你随身带着红色的笔吗?”顾淮揶揄道。
蔡维文忙解释说:“我平常给学生批改卷子 ,上衣兜里踹着红笔,蓝红两只钢笔。”
为了让顾淮相信,从制服口袋里取下红墨水的钢笔,“你看顾警长,我没说谎吧。”
顾淮淡讽道:“可是蔡老师,电影票上的红心,是用口红涂抹的,蔡老师还能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只口红吗?”
顾淮故意引诱自己,蔡维文还是上当了,他暗恨,顾淮太狡猾。
垂下头,沮丧地说:“我说实话,这张电影票确实不是我的,是我捡的。”
又忙辩解说;“但是孙清和失踪跟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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