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血是非常漂亮的红,滴落在洁白的地面,像雪地里绽开的梅,又像不断生长蔓延的荆棘,攀上了他的身体,扎入血肉,在他的脚下生了根。
带着远胜于那一天的浓郁香气刺激着他的神经,侵蚀着他的理智。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傅淮远的预期。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不枉他大费周章特地走了一趟”,从陆镇身上嗅到的若有若无的残留甜美香气,在本人身上更甚。
就像是一块精美的小蛋糕,光是放在那里就是赏心悦目。
直接吃了太浪费,她值得慢慢被享用,傅淮远不想破坏蛋糕精致的外形,他会在最合适的时间,配上一杯红茶,用甜点勺从边上开始切下,一口一口,直到吞噬殆尽。
这样的念头在第一次闻到那血液的芬芳后越演越烈。
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异种以人为食,但他们不清楚,人类的情绪是血肉的最佳调味剂。
异种们的口味不同,带着爱意与带着恨意的死去,在口感上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大多都喜爱自己亲自“调整”食物的口味。
彼此之间互为陌生人,她对他没有任何情绪的前提下都是那样美味,傅淮远甚至无法想象,当这股血液的主人带着爱意染上**时,她的血肉该是何等的顶级盛宴。
他有过想象,但直到刚才他才知道,他的想象力有多么贫瘠。
那血在措不及防之际,落了满地,馥郁的香气瞬间侵占大脑,满眼除了那片红色再也看不到其他,耳边响起了不正常的轰鸣,只迷迷糊糊听到了并不清晰的音节。
她好像说了“舔”。
好想舔。
好想被那只手按在脸上,让鼻息间盈满那股美妙的气味,伸出舌头顺着她的指根将那根手指含入口中,再将那些流到了她手上的血液一一舔净。
理智瞬间被**击溃,他托起了她的手,干净整洁的白大褂衣摆随着屈膝的动作垂落至地面,有了皱褶的同时还沾染到了地上的血污。
蔺千予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收敛了脸上故作好奇的神色,她光明正大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此时此刻的“医生”已经无暇在一起其他了,哪怕他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镇定。
口口声声说着血脏的男人跪在她的血前,白手套上早就沾满了血红的颜色,他却丝毫不在意,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手上。
他的呼吸都放轻了。
“伤口还是要用专业的方法消毒,避免伤口感染。”男人的声音平静无波,他小心地托着她的手,带着她站起来,“过来,我帮你处理。”
蔺千予简直差点笑出声,她眼里闪过一抹光,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站起了身。
鱼饵找到了。
“医生,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傅淮远褪下了手套:“没关系,这是常有的事。”
这会儿她的手指已经不再流血了,要不是蔺千予有意控制,这种程度的伤口根本不会有那样的出血量,放到现在都已经痊愈了。
傅淮远洗净了手,拉过了她的手开始细致地冲洗消毒。
或许是刚刚冲洗的水温是热的,没有了手套的阻隔,男人托着她手背的掌心也是温热的。
心里有了答案,就像是对着答案分析过程一样。
异种是没有人类体温的,所以他不爱被人触碰,平日里都戴着手套,洗过了手,沾上了温度,这才直接地和她肌肤相贴。
神情一向平和的医生在替她清理手上的血迹时,表情是少见的凝重,于是她开玩笑道:“医生的表情看起来真吓人。”
“……”傅淮远一瞬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亲手毁掉美味佳肴,谁能摆出好脸色?
“是吗,可能是因为觉得可惜。”他摇摇头道,“这么漂亮的手上留了伤,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有责任。”
他又问道:“会痛吗?”
像照顾小孩一样。
蔺千予打量着已经清理干净,看着只剩下一道并不明显的痕迹的手指,扯了扯嘴角,顺着他的口吻,用带着一点点开玩笑的语气道。
“医生亲一亲就不痛了。”她对上了傅淮远看过来的视线,像是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问题般,“以前我受伤的时候,妈妈都会这样。”
假的,带着伤回家只会被她妈一触手抽飞,然后带出去狠狠操练。
谁让她们这一族格外慕强。
但这不妨碍蔺千予见过其他更具有伪装性的食肉种族是如何示弱吸引猎物的。
傅淮远没料到他还有被当成母亲的一天,他有点无奈,手上动作不停地继续消毒包扎。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她的语气逐渐低落,“某一天起她突然不见了,我为了找她所以跑了出来,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事……”
傅淮远耐心听着:“那你一定很辛苦。”
“我遇到过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是只有医生你不一样,”没等傅淮远疑惑他哪里不一样,蔺千予就继续了下去 ,“只有医生你是真的愿意教我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愿意无条件为我提供帮助。”
那是因为她的味道太特别了。
傅淮远强迫自己不去回想,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脸上,第一次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外表。
不可否认,这块美味的小蛋糕确实有着非常优质的皮囊。这个时代的人但凡有点能力的大多自命不凡,恐怕比起教导她生存之道,更愿意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虽然那天只是巧合,”他温柔地笑了笑,“不过我很高兴能让你觉得有所帮助。”
“那我可以提一个有点冒犯的小要求吗?”她露出期待的表情。
傅淮远:“嗯?”
“要是再不小心受伤,医生可以像妈妈那样帮我亲一亲吗?”她不好意思地道,“我很怕疼,但小时候每次妈妈亲完就好像没那么痛了。”
这要求超出了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之间该有的边界感。
但前提是在场的是两个平等的正常人,而不是位于食物链供需关系两端的存在。
猎食者的身份凌驾于对人类身份的认同感,傅淮远在听到这样的要求的那一刻,甚至没有觉得这要求有什么奇怪,反倒是认真思考起了要不要答应。
这就像是一种猎物的主动邀请。
紧接着他就听到她说。
“不过,受伤就会出血,医生不喜欢血腥味吧?”
不喜欢?不,他很喜欢。
“要是再把血弄到了医生的身上就不好了,”她慢吞吞地说着,像是在想象那样的画面,“伤口太严重的话,血还会从绷带里渗出来沾到医生的嘴唇……”
傅淮远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逐渐沉默了。
她最后表达了一下歉意:“抱歉,提了让医生为难的要求。”
“……”
蔺千予看着他,穿着沾了血的白大褂的男人似乎思索了许久,片刻后冲着她露出了“拿她没办法”的笑容。
“虽然是第一次,但偶尔尝试一下长辈的身份或许也不错。”
他抬起了她的手,放在了唇边:“这种时候是不是还要说一些安慰的话?”
感受到他喷洒在她手背上的呼吸并不如他口吻那般的平和,蔺千予笑了起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医生。”
是个怪物,且对于食物的**足够的强烈。
能忍,但不多。
地上是斑驳的血迹,沾了血迹的手套把放在了一旁柜子上的托盘内,从门外往里看,只能看到坐在椅子上女性的背影,面前的医生单手扶着她身后的椅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笼罩。
陆镇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从他的视角,傅淮远就像是埋首在她的怀中,白洁的外套上是星星点点的红,空气中是熟悉的血腥味。
带着痛楚的某些记忆涌上心头,他大步冲进去,一把将原本坐着的蔺千予拉起,视线迅速地在她身上检查了一番,面对傅淮远时的表情是无法掩饰的厌恶:“你对她做了什么?”
突然被拉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后,蔺千予茫然地抬头看着男人宽阔壮实的背后,又从一边弹出脑袋,看了看傅淮远。
他像是对这个情况早就习惯了,冲着她安抚地眨了下眼,对着陆镇道:“她手指受伤了,我刚刚在为她包扎。”
蔺千予对见过的人大部分都有印象,但是面前这个男人她确实没见过,不过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傅淮远,别人会相信你的鬼话,我不会。”陆镇冷哼了一声,“让一个才刚到基地的人当自己的助手?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你注意?还是说这是你的下一个目标?”
傅淮远站起身。
虽然是医生,但是要是傅淮远脱了那一身衣服,没有人会觉得他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医生,他走到陆镇的面前,与作战部队最优秀的一支队伍的队长面对面站着,气势上也不落下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傅淮远说道,“别的我可以不管,但她是我的助手,我不希望你给她带去不好的影响,会选她只是恰好那天遇到的是她。”
陆镇根本懒得跟他废话那么多,要是光靠说得就能起到作用,他根本不会放任傅淮远在基地里继续待着。
他冷笑:“你的助手?那现在不是了。”
安静吃瓜的蔺千予突然被扣住了手腕,这个一上来气势全开的男人抓着她的手就把她往外带。
“明天来一队报道,想要活下去你首先得提升自己,待在医疗站屁用没有。”
傅淮远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的表情冷了下来。
“陆镇,你这是在跟我抢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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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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