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舒服?”
今天上午队里统一不训练,安排的是齐柔亲自来讲的规则讲座。一堆人议论着,三五成群地簇拥着刚才大出了一番风头的任小棠、俞木槿和乔念轰然散去,乔念当然不忘紧紧拉着付天怡的手。简秋宁朝一步三回头的任小棠和付天怡摇了摇头示意两人稍安勿躁,刻意落后两步,跟落单的林舒静走到并排。
“啊……没有。我没事儿。”林舒静仿佛一惊似的抬起头,下意识就是勉强抿起嘴角掩饰,不过看到是秋宁,她顿了一下之后刚酝酿出三分的笑容瞬间又泄了下去。“我……就是有点难过,这次去外训,大家都有长进,只有我,什么新动作都没练出来。”
“谁说的,我那新练的东西根本八字没一撇。”走在前头的闻知雅忽然扭回头嚷了一句:“宁姐,你多劝劝静静啊。我就说她想太多了,可我说的她不听啊。”
“知道你最懂事。”简秋宁笑着扬了扬下巴,又低下头和林舒静凝重地对视:“静静,我早说过,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人是要往前看的。你世锦赛的团体表现那么好,没有人会因为那个失误就怪你的。世锦赛以前你是怎么练,怎么比赛的,现在就还是怎么做就行,别想那么多。你都进成年组这么久了,不能跟子晴小棠这些还没成年的小孩比进步速度吧?”
“嗯。”林舒静抬起手背抹去了脸上泪痕,幅度很轻微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简秋宁持很怀疑的态度。不过她很清楚,这种事不是自己今天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即使林舒静看起来愿意听自己的劝,肯定也得等逮着机会潜移默化地多劝几次之后才能滴水穿石呀,冬训还有时间呢,慢慢来就好。
她倒是有点好奇“大家都有进步”。
任小棠和俞木槿的进步已经看到了,其他几人的进步又是什么呢?尤其是闻知雅,她的进步会不会是那个每年都在展望的pak接shapo180换杠吧?宁士轩可应该是有这个关键技术的,不要问她怎么知道的。
反正章导在队里的时候没少阴阳怪气过,全世界除了俄罗斯队能批发这个连接,也就只有他和宁士轩靠“自主研发”在同一个冬训之后解决了问题。
其他队员的好奇自然也不会少,甚至在好奇的同时,不免萌生出懵懂的危机感。十几岁的女孩子,再成熟懂事也是处于小孩和大人的拐角,朝夕相处之间处处难免摩擦,火星迸溅也是很自然的事。
“付天怡又来了,总以为她自己很厉害,结果呢?自己要去展示的,还差点掉木,多丢人啊。”拉着温楠从食堂出来,张思燕撇了撇嘴开启了饭后聊天:“完了宁导明明就是客气,才顺口夸了她一句,她也就真好意思跟人家展示成功的三个人站到一块去,真的笑死我了。”
“就是啊。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其实只有小俞姐这个展示才是货真价实的,另外那俩不也用了软垫吗?”温楠也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还是小俞姐心宽才不计较,你想,这要是反过来,付天怡成了,小俞姐失败了,或者用了软垫,那付天怡不得嘲笑她到死啊。”
“可不是么。可这话也就是跟你还能说说了,在外面可不能说。人家上面有人呢,你看啊,上次那个事情,付天怡都上手了,小俞姐都哭成那样了,不还是啥事没有?还真按她那意思给换了宿舍。反而小俞姐看个手机被骂得狗血淋头。”
“就是,看手机哪有打人严重。虽然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恰好轮到一个人住这样的福利,但是我觉得和小俞姐一起住就很好啊,她……”说到这儿温楠压低了声音:“我藏巧克力她还给我打掩护呢。哪像付天怡,平时训练她总要管东管西的,把自己当半个教练了都。哎,不懂为啥姜导彭导还老夸她,说她上进,知道承担责任。燕子姐,其实就该让晴姐也去展示啊,肯定能‘秒’了她们所有人。”
“那当然。”张思燕手掌交错拍了拍,掸去手心不存在的灰土:“晴姐以前在省队那可是人人都夸她好的,付天怡她们,呵,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初初姐也是的,居然跟任小棠说她明年全能能超过晴姐,可笑死我了。她要有这能耐,以前在省队怎么还跟我半斤八两的呢?去年也就是被她去了一组,才能出头。还有墨墨,不就是6.8的平衡木吗?她又不是没有,那两个横木跳步的连接也是她先练出来的,居然还说什么她肯定比不过付天怡,没有她稳,哼。我看她也是被任小棠灌了**汤。”
“嗯嗯。燕子姐,你也是很厉害的,要加油呀。”温楠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对于队里的其它人来说她就是个小透明,只有大她半年多的燕子姐常常陪她一起聊聊天,在体操中心里四处逛逛,不然自己闷也闷死了。而且燕子姐又是大省队出身,还是全运冠军,懂得好多东西,四项又都看得过去的难度,要不是有队内淘汰的规则压着,全锦赛她有机会进好几个决赛的呢——不像自己,除了跳马啥都不会。就连跳马,很大程度上都是迫于姜导和彭导的“淫威”才能逼出来那么一两次成功的。
于是温楠又和张思燕感叹了一番姜导管自己管得有多严,付天怡的“助攻”又有多烦,才大出一口气地和好友分道扬镳,各自往各自的寝室而去。她不知道,被她描述为铁面无情的两位教练此刻比她更像热锅上的蚂蚁得多,正在焦头烂额着呢。
“哎呀,付天怡这个傻孩子,这时候人家秋宁,若澄都不掐这个尖儿,她强出的什么头?还非要做那个横分。”彭钰都快急哭了,几乎被队里定性为亚运会“千古罪人”的李竹君可是她的主管队员,她本就一直惶惶不安。因为亚运会连章龄和张卉这样的功勋教练都说处置就处置了,谁知道巴掌什么时候就会落到自己这种小鱼小虾头上啊。省队托举自己进国家队,灰溜溜回去,那还能有好果子吃吗?“这下好了,好事变成坏事,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更觉得我教平衡木有问题了,教出来的一个二个都这么不稳定。”
“天怡也是满心想着上进,木槿才是真的麻烦。你说她到底懂不懂道理啊?知不知道谁是真心为她好?我看这体操迷就是看准了她是弱点,才找她这下手的,没准还答应了将来成事就给她偷渡什么吃的呢。”姜一衡一拳捣在面前办公桌上:“怎么她去了趟美国,还真有进步似的,弄得我真真里外不是人。”
“那个,我之前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说有时候换换环境,可能状态就会好起来。”彭钰嗫嚅道:“要不然,以后咱们就……干脆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管管?他们不是都说男队的卫导对滕冉就不太管。”
“那不行,她有人家一半自律吗?我们不管她谁会管啊?宁导才没那个功夫当真地管她。那二组罗子晴的换杠连接都上了,木槿的换杠怎么不给试一试?说是发展了,其实反吊都练一夏训了。不过我肯定是不敢再指望她。”
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姜一衡重重叹了口气。
“后年就是奥运,咱们明年再这样没有成绩肯定要完。我看啊,我们也只能指望天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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