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吴妃娘娘

回到怡香苑已是傍晚,偏殿里打骂声不断,白瓷碎片飞溅,地面一片狼藉。

“贱人!陛下日后会如何看待我?!心胸狭隘?虐待宫婢?!”

“难怪那沈茵向来牙尖嘴利,来了怡香苑之后任打任骂,原来是等着在陛下面前告发本宫!”

“本宫当初就不该把她弄到怡香苑来!”

她心中不忿,跪在她身前的小宫女余晓花猝不及防挨了一脚,哭着求饶。

“那贱人呢?还没有回来?!”

“奴婢……奴婢不知道。”

“你不知道?”眼瞧着姚笙抬腿又是一脚,一个粉色的身影急匆匆走了进来,挡在晓花身前,跪在姚笙脚下。

“奴婢给才人请安。”

“好个贱婢!”

一巴掌狠狠抽了过来,姚笙的力道不小,沈茵险些瘫倒在地上,右脸高高肿起来,嘴角也见了血。

姚笙仍嫌不够,正欲拿起桌上的鞭子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好个嚣张跋扈的姚才人。”

来人是吴妃宫中的宫女管事钱瑛。

如今新帝后宫中能说得上话的,除了皇后与宠妃虞氏,再就是这位吴妃。

皇帝接虞妃入宫时遭到太后反对,最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除了虞衡兮,李玠又纳了太后母族侄女吴氏为妃。此后,虞妃与吴妃两人便在后宫中互相掣肘,便好似朝堂上的新帝党与太后党。

吴妃虽不得皇帝宠爱,却温柔贤惠,生了一副菩萨心肠。

“吴妃娘娘听说才人在宫中苛责下人,动辄辱骂打杀。”钱瑛视线扫过脚下的碎瓷片、捂着肚子的晓花还有狼狈至极的沈茵,意有所指。

“太后娘娘近来身体不适,吴妃娘娘正日日诵经为太后祈福。才人这些日子不如消停些,在怡香苑中誊写佛经以表孝心。”

姚笙哪里能接受此等处罚,嚷嚷着便要见皇帝。钱瑛是太后精心挑选给吴妃的姑姑,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一句“你见过陛下吗”便将姚笙堵得说不出一个字。

秀女是太后同皇后一起选的,自入宫以来,姚笙便没有见过皇帝一面。稍微有些宽慰的是,这批新来的秀女皇帝一个也没有宠幸,包括沈茵的妹妹,国公府的三小姐沈诗亭。

相比之下,吴妃是太后亲侄女,还协助皇后处理六宫事宜,姚笙说不出一个“不”字。

“你的脸还好吗?”趁着打扫院子的功夫,晓花拿着笤帚缓缓靠了过来。

“还好。”

“我娘出发前给我准备了药膏,消肿的,等晚上灭了灯我帮你上药。”

沈茵动作缓了缓,须臾小声地道了句“谢谢。”

“还有那件事,也要多谢。”

这说的是晓花在姚笙面前提了句御花园日光最盛的事情。

近来酷热,太后为求养生不喜用冰,几日前却突然中暑晕倒。新帝为表孝顺,这几日正午时分都要往返一趟慈安宫。

而御花园,乃是必经之地。

“不用不用。”晓花有些不好意思,“三日前你帮我多洗了一盆衣服…”

“我还要多谢你,今日若不是你挡在我面前,我的肚子还要挨第二脚。”晓花庆幸道,“还好有钱瑛姑姑,不过吴妃娘娘怎么知道姚才人苛待我们的?”

晓花说完懵懂地看向沈茵,后者却停了手上的活儿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眼神不复往日胆怯,反而多了一丝打量,陌生得让晓花头发有些发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沈茵轻轻地点了点头,晓花的眼睛忽地放大,手上的笤帚险些都拿不住。沈茵竖指立在唇边示意噤声,晓花这才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还以为沈茵胆子很小呢。

“吱呀——”偏殿大门被推开,两人立刻分开,装作若无其事地清扫落叶。

脚步声自背后响起,愈发清晰贴近。

“沈茵,从明日起,你去永和宫伺候吴妃娘娘。”

……

傍晚时分,乌云蔽日。

一阵雷声响起,淅淅沥沥的雨水便落了下来,一连几日的燥热都得到了缓解。

李玠彼时正在御案上批奏折。

谢全瞧见他置了笔,便拿了件披风,抱着伞跟着他去了廊下。

“陛下,小心雨水。”

一时间主仆两人都没有说话,李玠似有心事,薄唇抿着,墨色的眸子里装着的好似是雨,又好似不是雨。

“连着晴了大半个月,太后娘娘都被这酷暑折腾得茶饭不思,这雨水来得可真是巧。”

李玠并不应声,他伸手,风裹挟着雨水敲在他的掌心。

他想起前世自己离开成王府的前夜,也是一个雨天。

他立在檐下,任冷雨打湿肩头,仍徘徊在她门外,不肯离去。

“谢全。”李玠开口问道,“你觉得,是哑巴更可怜还是瞎子更可怜?”

“奴才觉着。”谢全思忖着,才道,“这各有各的难为之处。前者不能说话,无法与他人沟通,有苦也说不出;后者眼睛无法视物,不能领略大好河山美景,亦是可惜。”

李玠垂眸看着自己湿润的掌心。

她性子软弱又不会说话从前吃过许多闷亏,他心生怜悯便应下教她写字。而她呢,怜他眼盲,又是独自一人,便日日亲自撑着伞将他送到庭院。

可她学会写字后,在他掌心里写出的第一句话,竟是拒绝:

我是成王宠妾,我仰慕的是成王,不会喜欢你的。

李玠生来悟性不错学东西又快,他眼高于顶,能入他眼的人屈指可数。自执政以来更是只有旁人仰视、追逐他,却从未想过,自己有天竟对一个哑巴有情,甚至被拒了心意。

“那个人有消息了吗?”

雨中出现一道黑影,身姿矫健,敏捷轻便地从屋檐落下,跪在地上复命。

谢全低了头,那是皇帝的死士。几天前自路过御花园之后,李玠开始在查一个哑巴的下落。

“回主上,还没有。”

皇帝给的信息太少,描述也只是个大概,在京都,哪怕只是皇宫,找一个哑巴都能有上千种可能。

“不必再找。”李玠收了手,负于身后。“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是。”影卫应下,转身如猫一般轻盈跳上檐角,身影慢慢消失在雨幕中。

有内侍从外面弯着腰小步走了过来,谢全低头一看发现是太后宫里的人,再看那托盘上放着的正是各宫娘娘的绿头牌。

他心里捏了把汗,但还是硬着头皮接过来上前道:“陛下,快到就寝的时候了,太后娘娘心忧天家子嗣,特请陛下召妃嫔侍寝。”

李玠低头瞥了一眼,眸中划过烦躁,抬手便掀翻了那些绿头牌。

“滚。”

……

自从来到永和宫后,吴妃点了沈茵做奉茶宫女。这泡茶也极为讲究,比如主子们的口味不同,每位对茶的浓淡也有不同偏好。当然,其中最难泡的当属圣上的茶,皇帝对泡茶的火候、煎茶时间都有更严格的要求。

但皇帝几乎不来永和宫。

此事渊源还须从先帝说起。

先帝乃当今太后的亲儿子,可惜在位仅八年便缠绵病榻,太后本欲扶持七岁的小太子继位,谁知半路杀出个李玠,笼络朝臣,私囤精兵,朝野中支持者渐多,在民间声量也不小。

一时间,朝中太后、新帝两党明争暗斗。然而最后,先帝驾崩后的禅位圣旨上写的是“李玠”二字。

无人知晓先帝临终那日李玠入宫做了什么。或传他裹挟先帝稚子逼迫先帝禅位,或说他残暴不仁带兵马逼宫才换来一份圣谕。

总之,太后与新帝的梁子就此结下。而吴妃偏偏又是太后亲侄女,新帝自然不待见。

但吴妃的确如人所传,为人宽厚,心地善良。

初到永和宫时,吴妃便给几个受了欺负的丫鬟们一笔赏钱。众人谢恩后本欲离开,只有沈茵被吴静鸢留了下来。

吴静鸢身姿高挑,气质出尘,一举一动中尽是世家典范,说不出的贵气从容。金钗碧玉衬得她端庄大气,偏她眸含秋水,着一身翡翠绫罗不觉盛气凌人,反让人生出几分亲近。

美得就似月宫仙娥。

沈茵更不敢抬头看她,只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叫什么名字?”

吴静鸢声音温和,拿着团扇细细打量面前的宫女。

“奴婢……沈茵。”

沈茵挨了姚笙一巴掌,右脸上的巴掌印触目惊心,吴静鸢注意到后便命人去拿自己珍藏多年的珍珠膏。

“多谢娘娘。”沈茵嘴上应着,身体却有几分僵硬。

吴妃和她素不相识,出手却这般大方,沈茵不免有几分多心。

“不必紧张。”吴静鸢察觉到沈茵的局促不安,出声安抚道,“你的事情,钱瑛都同本宫说了。”

沈茵意识到什么,连忙跪下谢恩。“多谢娘娘怜惜,将奴婢调到了永和宫。”

“不必如此多礼。”

待沈茵起身站住时,吴静鸢屏退了其余下人。

“抬头让本宫瞧瞧你。”

不瞧不要紧,一瞧吴静鸢却有些怔住了。

肤色偏黄,乍一看并不惹眼,可仔细一瞧五官也还算清丽,惹人怜爱。樱桃小嘴唇色偏浅,琼鼻小巧圆润,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当属那双盈盈的柳叶眸。

竟与宫中圣宠的虞妃有六七分相似,只是那位的更明媚些,沈茵眸中多了几分怯懦和不自信。

吴静鸢微微思索,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钱瑛执意要留下沈茵。

见沈茵一直沉着脑袋,吴静鸢笑道:“为何总低头答话?”

“本宫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吗?”

“不是。”沈茵愣了下,缓了下才敢抬头看面前的吴妃娘娘,眼神仍有几分闪躲。见吴静鸢并无恼意,沈茵脸有些烫,只小声道,“娘娘……您很好看…”

“你也好看呀。”

吴妃弯了眉眼,笑容如春风拂面。“难怪钱瑛要将你调到永和宫,你这般夸奖,本宫日日瞧着你,心情都要好上几分呢。”

沈茵心头跳了跳,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这是许多年来,除了芸娘,第一次有人说她长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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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成暴君白月光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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