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殇眉头微蹙，对姬云奚“自来熟”的行为感到不快，没有多想就把那片苦瓜夹走了。
碍于萧前辈在场，他并未做出将食物丢弃桌面的失礼之举，而是面不改色地送入口中，咀嚼两下，咽了下去。
苦瓜的味道让他喉头微梗。
他与代黎川一样，不喜此物。
多年军旅生涯，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早已磨灭了他对食物的基本追求，独自一人时，但求果腹，生死尚且置之度外，何谈口味？
可如今不同了。
他身边有了代黎川。
最初，他想着将代黎川当作曾经的自己，重新“养”一遍，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他面前，不让他吃一丝一毫的苦头。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照顾变成了甘之如饴的享受。
因为——
代黎川总会在他做好饭菜时，笑得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地夸赞。
代黎川看他的眼神里，依赖与日俱增，崇拜清晰可见。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代黎川心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像温泉水般熨帖着他冰冷干涸的心田，带来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
代黎川怔愣，看着他替自己吃下那片苦瓜，眸中水光微闪，觉得男人帅气又体贴，简直是天降救星，救他于水火！
姬云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气息骤然阴郁，握着筷子的手背青筋隐现。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怒斥，心中已是恼火万分。
这莽夫当真粗鄙无状！举止孟浪，不知礼数！
黎川素来雅致，怎会青睐此等匹夫！
萧启明默默围观，将无声的交锋尽收眼底，不由得捋须呵呵一笑，一副隔岸观火、乐见其成的模样。
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在代黎川脸上，带着几分玩味，悠悠开口：“黎川啊，老夫观你面色红润，眸蕴光华，气血通畅，这面相上看，怕是红鸾星动，近日要遇上你的正缘了。”
“正缘？”代黎川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前辈您以前不是说……”
萧启明笑容微敛，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
正色道：“呃……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是老夫看走了眼，误会，误会一场。老夫当年是说，你或许是某人的正缘，可你的正缘，却未必就是那人啊。”
萧启明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姬云奚。
他看着姬云奚长大，从前确是对这位身份尊贵、天资不俗的皇子更为偏爱，存了撮合之心。
可如今看来，当初那念头，简直是明珠暗投，委屈了黎川这孩子。
裴殇闻言，眸光骤然一凝，锐利如风刃般的视线冷冷扫向萧启明。
他心下冷哼。
我家黎川的正缘怎会是姬家这小子？
姬氏之人阴险狡诈，休要来沾边。
萧启明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后颈一凉，冷汗险些下来，心中暗叫：这尊杀神不会一个不高兴，当场把老夫给劈了吧？
“原来如此。”代黎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他对姬云奚的热情早已降温，觉得时日久了，自然会淡忘。
姬云奚的脸色愈发难看，心中惊怒交加。
他怎就不是代黎川的正缘了？
以他的尊贵身份、锦绣前程，哪一样给不了黎川光耀无限的未来？这萧启明老糊涂了不成！
裴殇见代黎川反应平淡，脸色稍霁，周身凛冽的气场依旧盘桓不散。
萧启明抹了把冷汗，忙不迭找补。
“黎川啊，正缘来临之时，你会神清气爽，诸事顺遂，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头。与之相处，如沐春风，自在安然，彼此心意相通，互有助益，运势亦会相辅相成。一切水到渠成，难生阻隔。此乃正缘之相，你可明白？”
“多谢前辈解惑，晚辈……似乎明白一些了。”代黎川恍然，认真道，“以往是晚辈误解了。赏心悦目固然令人欣喜，然相处之道，重在舒心自在。若相处窒闷，又何谈正缘？如今想来，皮相之悦，终究浅薄了些。”
代黎川这番话，将过往对姬云奚那份基于外貌与才华的朦胧好感，与“正缘”区分开。
他以前觉得姬云奚俊美尊贵，甚是赏心悦目，但相处起来并不愉悦，所以姬云奚不是正缘，正缘也不能单纯看脸。
姬云奚心脏一沉，一股浓重的恐慌攫取了他的心脏，令他呼吸不畅，坐立难安，脑中一片混乱。
误会？
黎川误会了什么？
此言何意？
一旁的裴殇，却因萧启明一番话，陷入沉思。
他认真地回想。
自与黎川相识以来，他是否心情愉悦？
是。
是否精力充沛，觉得诸事皆有了盼头？
是。
相处是否和谐幸福，觉得运势都变好了？
是！
遇见代黎川，是他三生有幸！
所以……
按萧启明所言，代黎川竟是他的正缘？！
一念及此，裴殇身上的凛冽杀气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眉宇如梦初醒般地怔忪。
萧启明暗暗长舒一口气。
文臣与武将果然气场不合，八字相冲，实在难捱啊难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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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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