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医疗室的空气都为之一震。
悬浮的尘埃在能量激荡中疯狂旋转,形成无数微型漩涡。
精神触须与黑红能量展开激烈拉锯。前者如蛛网般层层缠绕,后者则若困兽般左冲右突。随着更多的银蓝光丝从指间涌出,暴烈的黑红火焰被缠绕、压制,逐渐分割驯化,最终化作细碎火苗,温顺地依附在江恪皮肤表面。其整个人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瞳孔中的竖纹如融化的琥珀般缓缓扩散,最终凝固成涣散的状态。
暴起的肌肉线条一点点松弛,钳制着白予简的手指也慢慢松开,只在对方脖颈上留下几道泛白的淤痕。
白予简趁机挣脱钳制,染血的手掌抵住龟裂的墙面,踉跄着站起身来。墙面的裂痕在掌心下不断蔓延。细碎的混凝土簌簌落下。
喉间翻涌的血气让每次呼吸都像吞咽刀片,但他仍固执地伸手探向江恪耳后的神经接口。最后残存的精神力顺着指尖涌出,如同冬夜里最后一簇倔强的火苗,沿着神经脉络向意识深处那座摇摇欲坠的黑塔缠绕而去。
“咳……”
又一口鲜血溢出唇角,在下颌拉出一道暗红的细线。
即便自己的图景因过度透支精神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颅骨内来回穿刺,白予简仍然死死盯着面前能力者那早已失去焦距的眼睛,直到确认对方最后一丝清明也被银蓝色的潮水彻底淹没。
但他仍然没有停下动作。
还不够。
咬紧牙关,猛地加重力道,指腹下的皮肤因过度用力而凹陷。
那双总是平静的浅灰色眼眸此刻暗沉如暴风雨前的海面,瞳孔边缘再度泛起不正常的暗金色流光。
本该温和的精神触须也显露出从所未有的侵略性。它们不再是疏导时涓涓细流的银蓝光丝,而是化作滔天巨浪,裹挟着近乎暴戾的精神力,粗暴地冲刷着能力者精神图景中的每一寸领地。
沙海在精神力的冲击下剧烈翻涌,黄沙如同沸腾的水银般扭曲变形。
而在沙海之下的最深处,那座摇摇欲坠的黑塔周围,无数银蓝色的锁链从精神力的漩涡中凝结成型,每一节锁链都泛着刺骨的寒光,划出凌厉的轨迹,犹如深海巨蟒般缠绕上斑驳的塔身。
金属碰撞的轰鸣在精神图景中回荡,震得整个意识空间都在颤抖。
新铸的枷锁一寸寸收紧,将那些挣脱束缚的记忆碎片逐个重新封入深渊:
由于方才自己那番探而索挣脱束缚的真实记忆,经锁链绞杀而支离破碎;
将病患者的记忆碎片强行吸纳入精神图景所造成的精神污染,正化作幽蓝色的光点四散逃逸;
由白景明所发起的突袭的相关记忆片段,于精神沙海中炸开又迅速湮灭,只剩下几缕即将消散的涟漪,尚未完全扩散就被生生掐灭;
与反抗军秘密接触以及联络的画面,宛若被撕碎的老旧胶片般不断剥落,搅碎;
抵达尘星哨站后日复一日的维修工作,被强行压缩转为冰冷的数据流,剥离了所有情感;
收到外派任务离开塔后所遭遇的种种,在精神浪潮的冲刷下分崩离析……
随着最后一段记忆被银蓝锁链紧紧缠绕,拖向意识深处那座摇摇欲坠的黑塔,塔身表面的裂缝在精神力的修补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断裂的锁链重新熔接,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期间偶尔迸溅的刺目火花在精神图景中划出短暂的亮痕。
白予简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抽离。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固执地维持着精神力的输送,直到最后一缕外溢的记忆被彻底封存于塔底,直到那座黑塔重新归于亘古的沉寂。
江恪的身体猛地一颤,肌肉绷紧到极限后又突然松弛。高大的身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整个人向前倾倒。额头重重撞在面前向导单薄的肩膀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白予简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踉跄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金属墙面。黑发散乱地垂落,几缕发丝蹭到了自己的脸颊,带着沙漠特有的干燥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温热的鼻息有规律地拂过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悬在半空的手指终于缓缓垂下,银蓝色的精神光丝如同退潮般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精神图景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逐渐演变成尖锐的啸叫,仿佛有千万只金属蜂在颅内疯狂振翅。
银灰色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浅灰色的瞳孔也逐渐失去焦距,却仍倔强地不肯完全涣散。喉结艰难地滚动着,试图咽下不断上涌的血腥气,可终究没能成功——
“咳……!”
一口暗红的鲜血猝不及防地从唇间溢出,溅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襟上,于深色布料上迅速晕染开来。
指尖微微抽搐,银蓝色的精神光丝如风中残烛般闪烁不定,最终彻底熄灭。而膝盖终是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后倒去,顺着墙面缓缓滑落。
意识如断线的风筝般飘摇,最终坠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刺目的车灯穿透尘雾,将哨站废墟照得如同白昼。
陈墨从领头车辆跃下,作战服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明显是从某个任务现场直接赶来的。他环顾四周,嘴角微扬:“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无需指挥,紧随其后下车的其余成员便已经默契散开:有人蹲下检查地面残留的能量轨迹,有人举起检测仪扫描建筑残骸。动作都娴熟利落,彼此配合天衣无缝,一看就是经过长期磨合而非临时组成的队伍。
“报告,检测到白家外骨骼装甲的损毁部件。”
“东南方向检测到精神波动痕迹,初步判断为白景明小队撤离时残留的。”
一名队员突然高声喊道:“找到了!目标二人生命体征微弱,需立即处理。”
杂乱的脚步声立即向发现地点聚集。
穿过倒塌的医疗室废墟,目光最终落在墙角昏迷的两人身上,陈墨轻轻吹了个口哨,语气却带着凝重:“啧,比预想的还要惨烈。”
他踱步到白予简身旁,靴尖碰了碰向导垂落的手腕。银灰色发丝下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半蹲下身,伸手探向其颈侧,表情严肃了几分:“精神严重透支,内脏轻微出血。”然后转向江恪,伸手捏住对方下颌左右端详,“哇哦,这边的情况更麻烦,精神图景紊乱,能量暴走后的反噬,还有白家的——”
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屏幕上的数据剧烈波动着。
黑红能量瞬间缠上陈墨正用指腹抹过能力者嘴角血迹的手指,带着灼热的温度,在皮肤表面留下细小的灼痕。
一旁的队员们瞬间绷紧神经,进入戒备状态,却见这位A级能力者头也不回地抬起手,精准拦住身后准备冲上前的医疗兵:“急什么,我哪有这么容易出事?”
虽然语气轻松,但他盯着江恪周身躁动的能量,眉梢还是微妙地跳了跳。
沉默片刻,目光在昏迷的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白予简苍白的脸上。他利落直起身,冷声下令:“B组先过来处理能力者。其余人后撤五米。”
队员们迅速执行命令,但有个刚入队的年轻队员没忍住多嘴问了句:“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优先救治向——”
话音未落就僵在原地。
陈墨转过身看向他,脸上仍带着笑容,眼底却结着层冰碴:“需要我再重复一遍?”见对方僵硬地摇头否定,于是满意地拍拍对方肩膀,力道重得让人不禁踉跄半步,“很好。这两人需要分开运送,去调两辆车过来。”
不多时,两辆特种运输车碾过碎石,稳稳停在哨站外。
陈墨站在一旁,监督着整个安置过程,目光锐利地扫过每处细节,以确保万无一失。
江恪被安置在深灰色的装甲车内。特制的束缚带交叉固定在其胸口、手腕和脚踝,每一处锁扣都严密得没有半分松动余地。
黑红能量仍在他周身浮动,如同濒临爆发的熔岩,时不时在金属舱壁上灼出焦黑的痕迹,致使技术人员不得不启动能量抑制装置。霎时间,蓝色电弧在舱内噼啪炸响,将躁动的能量强行压制。
而另一边的白予简,则被抬上了另一辆纯黑的悬浮舱。银灰色头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额前,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医疗人员迅速为他接上生命维持装置。透明的氧气面罩覆上口鼻,很快蒙上一层薄雾。
确认一切就绪后,陈墨退后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A组,把人送回白家,优先稳定精神图景。记得走三号通道。”
“B组,启动三级防护措施,直接前往塔的特训部地下隔离区。他的情况需要特殊处理。”
“记住——”视线扫过每个人的脸,最终停在方才那位多嘴的年轻队员身上,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全程保持神经阻断场开启,禁止任何未经授权的精神接触。”
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队员们齐声应答。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待舱门闭合发出低沉的闷响,引擎低沉的轰鸣声自脚下传来,车身随之微微震颤。
两束车灯同时亮起,在黑暗中划出明亮的光轨。
一黑一灰两辆运输车在月光下短暂并行,随后默契地转向各自的方向,渐行渐远,最终融入苍茫的夜色之中,只剩尾灯的红光在沙尘间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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