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黎明时分,第一缕惨白的光还未完全透过房间唯一的观察窗,固定终端屏幕便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没有提示音,只有冷光无声浸染了整个房间。
一条指令简洁地悬浮在屏幕中央,格式冰冷,边缘带着代表最高权限的幽蓝色加密波纹,如同无声的勒令:
第二天,黎明时分。
指令如期而至,直接跳过了所有常规流程,出现在房间的固定终端上,带着白家最高权限的加密标识:
【指令编号:WS-RH01】
【类型:物资回收】
【地点:A14区边缘,“弧光”研究所遗址(已废弃)】
【内容:取回编号“γ-719”的隔离罐】
【备注:区域辐射水平不稳定,残留自动化防御系统处于活跃状态。建议优先规避。】
【任务时限:4标准时】
视线扫过终端屏幕上显示的单人任务指令,白予简没有片刻犹豫,起身走向房间一侧看似平整无痕的墙壁,指尖精准地落在壁面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凹处,向其施加特定频率的轻微压力。
伴随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壁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内嵌的储物格。
里面陈列着本次任务所配置的全部物资:一套折叠整齐、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作战服,面料哑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旁边则摆放着一把制式的能量手枪,线条简洁而实用,以及两管封装在透明卡槽里的标准剂量精神稳定剂。淡蓝色的液体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格外冰冷。
他利落地脱下身上的衣物,换上作战服,将能量枪插入腿侧枪套。
指尖掠过枪身冰凉的金属外壳,习惯性地检查,发现能量匣显示已满,但旁边小小的续航指示灯却只亮起最基础的一格,预示着它无法支持长时间或高强度的交火。而那两管稳定剂的浓度极低,仅能提供最低限度的精神防护,勉强维持图景不至于再次崩塌,绝无可能支撑任何形式的主动精神干预或深层防御。
一切配给都精准地卡在“刚好能执行任务,但绝不好过”的临界点上。
准备就绪,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亮着的终端屏幕。
倒计时已经开始无声跳动。
转身,没有任何犹豫,步履稳定地走出房门,走出房门,朝着家族内部载具申领处的方向走去。
3个半标准时后。
“弧光”研究所遗址深处。
腐朽与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烧焦的电路板特有的刺鼻焦糊味,以及一种更难以言喻的、仿佛有机体腐烂后又经高温灼烤的怪诞气味。
断裂的线缆从天花板垂落,不时迸溅出细小电火花,给昏暗的空间里提供着短暂而诡异的照明。
白予简靠在一片狼藉的金属残骸后方,微微喘息。
深灰色的作战服表面覆有一层黏腻的灰尘,和几处喷溅状的暗绿色液体。那是刚刚解决的警戒机器人留下的腐蚀性痕迹,此刻正微微灼烧着衣料。
他将呼吸压得极轻,却仍能感觉到尘埃随每次吸气窜入鼻腔,细微地刮擦着喉咙与肺叶。
方才那一小队年代久远、程序错乱的机器人突然发起无差别攻击,使得他不得不靠快速移动和精准点射硬生生撕开一条路。可惜左臂外侧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被一道失控的能量射线擦过。
作战服当即烧穿。裸露的皮肤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混合着麻木与钝痛的灼烧感。伤口边缘迅速焦黑卷曲,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苦涩气味。
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然而当事人却没有低头看一眼伤处,只是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呼吸节奏没有丝毫紊乱。
仿佛那正传来剧痛的左臂并不是自己的。
视线穿透弥漫的尘埃与闪烁的电火花,锁定在前方主实验室的中央收纳架上。
透过破损的强化玻璃观察窗,能隐约看到目标隔离罐γ-719完好的轮廓,在应急红灯的微弱光线下反射着冷硬光泽。
可通往主实验室的最后一道重型防护闸门,却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横亘在眼前。
厚重的合金门扉上,肉眼可见的狂暴能量流如同无数条扭曲、愤怒的蓝白色蟒蛇,疯狂地游走、窜动、炸裂。每一次能量的迸发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噼啪”爆响。
门体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显然是因为内部的核心供电系统发生了严重的泄漏或短路,使得这扇本应提供防护的闸门,变成了一个无差别攻击的致命能量陷阱。任何贸然的靠近或触碰都可能引发堪比灾难性的能量爆发。
虽然自保不适问题,但门另一边的隔离罐就……
时间还剩不到半个标准时。
白予简在原地静立了半秒,缓缓闭上眼睛。浓密的银灰色睫毛在沾染了灰尘的脸颊上投下浅淡阴影。
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臭氧与焦糊味的污浊空气,胸腔微微起伏。
当他再次睁眼时,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里已不见丝毫波动,只剩下绝对的冷静,甚至是一丝近乎残酷的专注。
下一刻——
银蓝色的精神触须骤然爆发!
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摧枯拉朽的力量,悍然撞向那道肆虐着能量的闸门!
“嗡——!!!”
两股巨大的能量猛烈对冲,爆发出足以刺伤视网膜的炽烈光芒,将整个昏暗的走廊映得如同白昼。
强烈的冲击波让地面和墙壁都剧烈震颤起来,不断有碎屑簌簌落下。
身体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得猛地一晃,险些失去平衡。唇角无法抑制地再次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太阳穴处也传来如同冰锥刺入般的尖锐剧痛。
这是精神图景尚未恢复又遭强行透支的明确警告信号。
但那双浅灰色瞳孔深处,依旧是一片冻结的湖面。
他没有停止,甚至连擦拭血迹的动作都没有。更多的精神触须如同拥有自主生命的银蓝色光流,再度探出。
不过这一次,它们改变了策略。不再是蛮横的冲撞,而是精准无比地切入狂暴能量流的细微缝隙之间,逆流而上,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度,梳理着那些混乱不堪、濒临崩溃的能源管线逻辑,试图在沸腾的能量海洋中,寻找着关闭闸门或激活某个未被损毁的备用线路的微小可能。
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如纸,几乎与周围的墙壁同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身体因为精神力的急剧消耗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脱力倒下。
触底……
精神图景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裂痕似乎有再次扩大的趋势,视野边缘也开始泛起黑斑。
……反弹!
就在意志与力量都被压榨到极限的那个临界点时,所有游散的精神触须在同一瞬间做出了一个精妙到极致的三维扭动。
一声极其细微的、源于闸门控制核心深处的轻响,清晰地传入他高度集中的感知中。
与此同时,原本在门体上狂暴流转的能量骤然停滞,迅速减弱、消散,只剩下几缕残余的电弧在空气中不甘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失去了能量支撑,厚重的合金闸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方布满尘埃却基本完好的主实验室内部,以及那个静静矗立在其中的收纳架。
白予简踉跄了一下,剧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立刻用手撑住旁边被能量灼烧至焦黑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和太阳穴的抽痛。抬手用手背抹去唇边和下颚的血迹,动作带着近乎麻木的利落。
眼中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或放松,只有被极度疲惫冲刷后的、深不见底的沉寂,以及某种经过精密计算的、冰冷的平静。就好像刚才在生死线上走钢丝的并非他自己一样。
没有丝毫耽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内部所有叫嚣着的疼痛与疲倦后,便迈开脚步。
起初几步还有些发软踉跄,但熟悉的节奏很快重新回到脚下。
快步走入弥漫着陈腐气息的实验室,没有多余的动作,径直取下了那个仍在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隔离罐,随即转身,以此刻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离开了这片废墟。
返程的悬浮舱自动驾驶着,舱内光线昏暗。
白予简将自己深深陷入冰冷的座椅里,背脊紧贴着舱壁,头微微后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睡,但微微蹙起的眉心和过于苍白的脸色显示当事人正全力对抗着某种不适。
而精神图景内部,方才因极致压榨而濒临崩溃的撕裂感正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灼热般的活性。
那些原本死寂的裂痕边缘,似乎在生死关头的强行突破下,被某种粗糙的力量强行粘合弥合了少许。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不再是一片彻底的荒芜死寂。
这,就是白家为他量身定做的“康复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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