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8 章

江恪大步跨出金属小屋,迎面撞上呼啸的风墙。

细碎沙砾顺着衣领和袖口的缝隙钻入,在皮肤上刮擦出细密的刺痒。睫毛上很快沾满了沙粒,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土黄色风幕。

不远处,悬浮车在沙尘中时隐时现。狂风吹得车身如浪中扁舟般剧烈晃动、起伏不定,底盘不时擦过沙地,发出的尖锐声响从风啸中时断时续地传来,又倏地被掀起半尺,重重砸回地面。

“啧,早知道不来了。”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混着沙子的唾沫。拇指蹭过嘴角时,这才发觉指腹被砂砾划出了几道细小的口子,正渗着血珠,隐隐作痛。

顶着呼啸的狂风,江恪压低重心向前冲刺。每步都深深陷进松软的沙地里,又艰难地拔出来。

就在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时,耳畔突然捕捉到一阵不寻常的风声。几乎是本能反应,不假思索地侧身将左肩迎着风声精准一送。碎石砸在肩胛骨上的闷响立即被风声吞没,当事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借着这股力道,将全身重量猛地压在门把上,往下一坠。

车门刚打开三指宽的缝隙,肆虐的狂风就嘶吼着挤进来,将其又顶回去两分。

黑发能力者绷紧脖颈肌肉,右肩死死抵住门缝,左手抓住车顶扶手借力,小臂线条在作战服下隆起锐利的弧度。待风势稍缓的刹那,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腰腹发力,一个利落的侧身滑进驾驶座,并将车门“砰”地带上。

肆虐的风声顿时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沙粒敲打车体的细密声响。

“嘀——嘀——”

尖锐的警报声在驾驶舱内回荡,仪表盘也不停闪烁着刺目的橙色警告:【尘暴前沿:3.2公里】

江恪随手抹了把脸,甩掉掌心的沙粒,摸出那本册子。

牛皮封面在掌心发出窸窣的摩擦声,细绳捆扎的边角已经松散。几页脆弱的纸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仿佛随时会散落。

幸好有这本手抄本,又正好顺路,让自己能在本就急迫的时间里抄近路来这里一趟。但可惜的是,这一趟几乎没什么收获,完全是白费功夫。

……不过,倒也不算全无意义。

虽然没能套出新的情报,但至少证实了手册里歪歪扭扭的地图标记确实可信。

翻到手绘地图的中间某页,那里用红铅笔标注的多条捷径蜿蜒穿过荒漠,终点均指向哨站的方位。笔迹虽然稚嫩潦草,但标注得非常精准,连几处容易忽略的岩缝和沙丘背风面都有一一标明。

其中有一条恰好从作为那群孩童聚集地的巨石群出发,经过刚才的金属小屋,最终抵达哨站。前半段正是方才验证过的捷径,比常规路线节省了至少一半时间。

于是又把后半段路线在心里快速默记几遍。确认无误后,他“啪”地合上册子,将其随手揣回内袋。

猛踩油门,引擎顿时发出震耳的轰鸣。悬浮车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狂风呼啸中,车身剧烈颠簸,方向盘传来的震动让腕骨隐隐发麻,江恪却似乎浑然不觉,只是用另一只手快速调整着导航参数。

导航屏幕上,那道代表尘暴前沿的红线正以骇人的速度逼近。车内投下不安的阴影。

目前距离哨站还有八公里。

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在尘暴彻底吞没这片区域前赶回去戳戳有余,并不算难事。

前提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念头刚闪过,“蛾子”就出现了。

底盘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悬浮车猛地一沉,随即不受控制地向侧面偏移。江恪条件反射地猛打方向盘,车身在沙地上滑出十余米后才勉强停住。

“见鬼……”

他松开紧咬的牙关,舌尖抵着上颚轻啐一声。右手已经按在了启动键上,却在即将发动的瞬间赫然停住。

后视镜里,隐约可见沙地上散落的金属残骸正反射着诡异的光。

能力者猛地推开车门,靴底碾过粗粝的沙粒,以最快速度朝着不远处的撞击点疾奔而去。

随着距离拉近,一架侦察机的残骸逐渐显露轮廓:机翼断裂处参差不齐,裸露的金属骨架在风沙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似乎随时可能彻底解体。半开的舱门在风中轻轻摇晃,黑洞洞的机舱内不时闪过几点微弱的电火花,照亮了控制台上干涸的血迹。

机身上的双蛇纹章依然清晰,徽记边缘的镀金甚至尚未被风沙侵蚀。

显然刚坠毁没多久的。

单膝跪地,指间寒光一闪,匕首已然滑入掌心。当锋刃精准撬进数据槽的缝隙,金属匣“咔”地弹开。一股带着电路焦糊与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顿时涌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驾驶座上,驾驶员早已失去生机的身躯突然向前倾倒。

抗辐射面罩在撞击下崩裂,碎片散落,露出下面那张毫无血色的、略显熟悉的面容。

江恪的呼吸微微一滞。

正是年中考核时负责带他们去医疗室的那位工作人员。

这类技术人员按理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塔外。如今出现在这里,甚至因此而身亡……白玥的指令?目标依旧是白予简?

舌尖抵住上牙膛,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啧”。

果然那时的事没这么容易翻篇。

终端恰在此时震动。

低头看去,屏幕上跳出白予简发来的简短讯息:【坐标?】

细碎的沙粒不断敲击着屏幕表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两秒,拇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划过:【还需要些时间。】

却是又把先前发送的坐标讯号重复发送了一遍。

发完消息后,黑发能力者将数据匣塞进口袋,转身朝悬浮车快步走去。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利落地滑进驾驶座,指尖轻点启动面板。

随着一声低沉的嗡鸣,引擎缓缓苏醒过来。车身在启动的瞬间微微下沉,然后震颤着悬浮而起。底盘发出轻微的泄压声。

悬浮车以毫厘之差擦过岩壁,金属底盘与凸起的岩石相碰,迸出几星耀眼的火花。

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嘴角却扬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江恪猛踩加速踏板,车速再次提升,一头扎进愈发狂暴的沙暴之中。

导航再次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提醒着尘暴已经进入最后五分钟倒计时。仪表盘上的尘暴警报灯也在疯狂闪烁,将驾驶舱映得一片血色。

他抬手直接掐断了烦人的提示音,视线则始终未从前方移开。

透过漫天黄沙,哨站的轮廓终于浮现。灰暗的金属外墙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般飘忽不定。

就在悬浮车即将驶入哨站正门的监控范围时,江恪突然猛地调转方向。车身在沙地上剧烈侧滑,掀起一道扇形沙浪。悬浮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却依然完美执行了这道近乎刁钻的指令,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朝着哨站北侧那片似是被刻意留出的侦察盲区地带疾驰而去。

若要有效防范袭击,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以袭击者的视角来审视一切。

悬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一片岩丘后方。

江恪翻身下车,同时操纵黑红能量沿着车身轮廓快速游走、编织。虽然依旧不熟练,但这次明显顺畅得多——不久前在医疗舱的“练习”显然起了作用——能量丝线在金属表面蔓延,很快结成一张半透明的网。

屏障不必完美无缺,只要能有效削弱那些足以掀翻车辆的狂暴气流,并阻挡风中飞溅的碎石就足够了。毕竟悬浮车本身也配备着基础的防风系统。

估算屏障至少能维持半小时,暗红能量在掌心缓缓消散。指尖残留的暗红微光被随意碾灭,消散在呼啸的风沙中。

得抓紧时间了。

身形微沉,下一秒已如掠影般贴近哨站外墙。作战靴踏过风化的金属表面,连一粒砂砾都未曾惊动。而身后悬浮车方向突然炸开刺目电光,能量屏障与狂暴气流相撞的余波将能力者的影子短暂投在墙面上,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迅速锁定了多个可行的突入口,然而在其中好几个地方都依稀感知到了熟悉的精神印记。

白予简那家伙,早就做好了相关的预防准备。

江恪不禁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的笑意,于是没有再靠近丝毫,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以免因被探知而暴露自己这番举动。随即将目标转向那些位置偏僻、未被白予简精神力覆盖的入口,并着手开始逐一破坏,确保后来者再无进入的可能。

尘暴的呼啸完美掩盖了所有异响。

做完一切后,他仰头环视。整座哨站已陷入黑暗,唯独二楼医疗室的窗口透出昏黄灯光,在肆虐的风沙中显得格外刺目。

稍作思索,纵身跃上窗台,指尖抵住窗缝轻轻一推。

医疗室内,金发女孩安静地躺在简易病床上,胸口规律起伏,手腕上狰狞的血管网已经褪去大半。

白予简则背对窗户站立。银灰色发丝被汗水浸透,有几缕黏在修长的后颈。其身前的操作台上整齐排列的药剂在灯光下折射出奇异光晕。修长的手指在其中一支药剂上停留片刻,将它轻轻拿起。淡紫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泛起珍珠母般变幻的虹彩。

即便隔着这样的距离,以黑发能力者的超强动态视力,依旧能清晰辨认出那药剂底部刻着模糊的“WS”字样。

然后又从包裹中取出一张纸条。可惜这次向导的身形恰好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他微微低头的侧影,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片刻后,将纸条凑近燃烧器。

纸页瞬间卷曲焦黑,化作细碎的灰烬,飘散进废料处理器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腕间的终端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得白予简的脸愈发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几乎清晰可辨。虚拟键盘在指尖下无声闪烁,几行医疗记录被迅速输入系统,格式完美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像这个人一样,似乎永远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最下方的柜门无声滑开。

被取出的器械在灯光下泛着森然的色泽,每处棱角都透着寒意。

窗外,江恪的呼吸骤然停滞。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那仪器并不常见,但他恰巧认识。

只见白予简解开制服下摆,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动作不见丝毫犹豫,将针尖精准刺入自己后腰的皮肤。暗红色的骨髓液随即顺着导管缓缓流入离心机,在机械的嗡鸣声中被分离、提纯,最终注入那些淡紫色药剂中,与其完美融合。

表情始终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进行再普通不过的药剂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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