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母下葬那天不是个好天气,阴雨绵绵,寒风刺进骨子里一样冷。
简从宛一点点看着土盖住了黑色的棺椁,最后垒成了一个小土丘。
“来,小宛,给妈妈盖上最后一捧土吧。”
简从宛蹲下,黑色长款羽绒服的衣角又沾上了不少泥土。她不管,只默默地在旁边用手捧起了土,缓慢的郑重的垒到坟包上。
家里亲戚来了不少,有很多简从宛见都没见过。
她出生后不久就被爸妈带到了城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去一次,所以跟老家的亲戚们并不怎么熟络。
从妈妈在医院被宣布死亡,到如今下葬,不过也就五天的时间。
短短的五天,最爱的妈妈从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了一捧骨灰,长埋于地下。
葬礼结束,老家的房子里人去楼空。简从宛一个人坐在有些破旧的老房子里,待到傍晚,又一个人去镇上的香蜡纸烛店买了一大堆金元宝,她看网上说,这个东西在地底下最值钱。
崭新的墓碑前,上午点的长明灯还燃着,简从宛拿出黑色塑料袋里装着的纸折的金元宝,一个个丢进火堆里。
“妈妈,我多给你点儿钱,你在底下别舍不得花。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能好好的照顾自己。不知道你现在找到爸爸没……”白天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宣泄出来,简从宛边说眼泪啪啦啪啦的掉。
十几岁丧父,二十几岁丧母,她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她跟妈妈说了很久很久的话,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她吸了吸鼻子,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喂,裴思故。”
“温度越来越低了,小宛,回去吧。”
简从宛回头,就看见一辆打着大灯的车在山脚下,她竟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简从宛将余下的金元宝一并推进了火堆了,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打开手机电筒走下了山。
裴思故站在一辆越野车面前,见到她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裴思故没多说什么,简从宛也乖乖地坐进了副驾。
车开了出去,简从宛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到。”可明明他五天前就来了,他躲在人群里看着她一个人迎来送往,麻木地处理着丧事。他很想帮她,可是他没有身份能做这样的事情。
“公司那边你不用着急,你休息够了再回来。”
“谢谢。”
接下来两个人就一直都没有说话,简从宛被送回了家。
简家老房子门口,简从宛站着,裴思故坐着,两人隔着车窗说话。
“今天就在这儿住吧,现在晚了开车也不安全。”
裴思故就这么在简家的老屋子里住下了。
“住这儿吧,这是我每次回来住的地方。我今天去住我爸妈的房间。”简从宛给他抱来了一条毛毯,“我们这里没有安空调暖气,你记得开电热毯,顺带把这条毯子加上。”
“我知道,你快去休息吧。”
简从宛带上了门,裴思故在屋子里转了转。这间屋子的装修已经很旧了,头顶上挂着一个十分童趣的木马灯。
看见这盏昏黄的灯,裴思故笑了笑,再将目光落到挂在墙上的那个相框里,小小的简从宛被爸爸抱着,妈妈则靠着丈夫的肩膀,一家三口笑得如此灿烂。
裴思故在简家住了一晚就走了,简从宛在家门口送他离开。
等两人再见,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同组的同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了点儿关于她家的消息。
“小宛,怎么样,还好吗?”一个同事给她倒了杯热水,关切地问她。
“有事,但是总要往前走的。”她环顾看着大家,语气故作轻松,“大家,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
到公司的半个小时里,简从宛一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终于,打印机开始工作,一份辞职信从打印机里滑了出来。简从宛郑重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拿上这张薄薄的纸,坐电梯去到了裴思故的办公室。
“请进。”敲了门之后还是一样的回复,简从宛推门进去,坐在了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回来了,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时间?”裴思故问她。
“不了,我这次回来,是想向你请辞的。”
裴思故的瞳孔陡然睁大,原本还在翻阅文件的手停了下来,“小宛,你如果觉得累的话,可以再休一个月没有关系的。”
“不是这个原因。”简从宛紧抿着唇,原先她还在犹豫要如何措辞,这一刻她下定决心直接了当些:“裴思故,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你不喜欢这个岗位,我可以给你调岗,或者……”
“裴思故!你不用这样。”简从宛将辞呈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我想四处走走,散散心。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裴思故望着辞呈上她落笔写下的名字,跟她的性格一样,自由洒脱。
她喜欢海阔天空,无数次曾在他面前说过想出去旅游,可是母亲的担子还有公司的俗事让她脱不开身。
如今简母走了,裴思故也基本上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简从宛觉得自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
她想要出去旅行,看看山川湖海,感受一下各地风土人情。
“什么时候走?”
“下个星期吧,等把所有的工作都交接完,我也是时候歇一歇了。”
“好,把这份辞职信交到人事部吧。”裴思故把那张薄薄的纸交还给了她,她拿起,朝裴思故笑了笑:“你的战友要走了,接下来你自己也要好好干哦!我买了咱们公司的股票,你努努力,让我多挣点儿钱!”
简从宛站在门口,朝裴思故挥手拜拜,当门关上她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裴思故的心也跟着空了。
交接工作做得很快,三天后,简从宛便离开的裴思故的公司。
她一个人拿着东西,打了个网约车。
望着面前这幢高楼大厦,简从宛跟它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简从宛立马就开始做起了旅行攻略,她有很多很多想去的地方,这一次,一定要去看看!
这两年在裴思故手底下做事,她工作能力强再加上公司福利待遇比较好,也攒下了不少钱,足够支撑她一段时间不工作了。
简从宛在网络上漫无目地搜寻着旅行目的地,一会儿想去这儿,一会儿又想去那儿,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个定数。
算了,在家里睡几天吧,睡他个昏天暗地!
三天后,大中午还在睡觉的简从宛接到了裴思故的电话。
“喂~”简从宛懒洋洋的还没有睡醒。
“小宛,到哪儿了?”裴思故听着电话里浓浓的睡意,猜说她可能在某个地方的酒店里正睡着呢。
“在家呢。”
“你没有出门吗?”
“没有,先补几天觉。”
……
两人闲聊了几分钟,便挂了电话。
简从宛也睡不着了,站起来环顾四周,行了,收拾行李出发!先去看看大海!
三个小时后,她坐上了去往滨州的飞机。
一下飞机,就能感觉到一阵温暖的海风。简从宛觉得自己来对了。
她把行李丢进了酒店,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换上拖鞋就去了沙滩。
滨州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简从宛脚踩在沙子里,海水从她脚面不停地涨上,而又退下。
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蹲在地上,在沙滩上玩沙子。她先是在沙滩堆沙堡,她很有耐心,堆得很精致,然后又寻了一块地方画了一家三口,几个大大小小显得有些滑稽的火柴人儿。
海水涨上来,慢慢地冲走了一家三口,原地又只剩下了一堆湿润的沙……
简从宛怔怔望着刚才画画的那片地方,过了半天,她又蹲下,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先是一竖,然后横折……很快,她在沙滩下写下了一个名字。一个她一直想忘,却又忘不掉的名字——时章。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他了,简从宛感觉到一阵焦躁,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以前那些事的!
她用脚将这个名字破坏掉,转身准备要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天怎么黑了。
再往周围一看,刚才那么多的人呢?摆在沙滩上的躺椅呢?都没了,全都没了。
简从宛瞬间慌了,她撒开腿就往岸边跑,可她没有看到的是,一个巨浪正在朝海岸边飞速袭来。
不到三十秒,海浪抵达了岸边,巨大的冲击力将简从宛绊倒,她被卷进了浪中。
接踵而至的浪将她的挣扎拍下,她的力量在此刻是显得如此的渺小。
海水很快就涌进了她的鼻子、耳朵、和口腔,她开始下沉,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醒醒!醒醒!姑娘,快醒醒!”
简从宛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七窍没一处不疼的,她强忍着痛睁开眼,朦胧间看到了几个人。
他们穿着简从宛极为眼熟的衣服,可是……这样的打扮不应该属于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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