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家吃完饭又收拾了一会才出去，他们看的是重新上映的一部老片子了，又是在午夜场，所以并没有多少人。
柏云看看寥寥无几的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坐下。她来之前还刷了一套题，整个人脑袋里都是那套题的内容，还处在计算的状态。
柏云爸爸抱着两桶爆米花走进来，转手递给她一桶开始回忆：“咱一家得有好久没这样一起聚过了吧，真是难得啊。”
“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李海微手里拿着两粒爆米花，不经意地问出口。她还是不喜欢这样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都吃得乱七八糟的，看着就不干净。
“明天下午走。那边还有事没有完成，趁着过年前做完的话，年假就能休得长一点了。”
他往后靠了靠，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柏云坐在他们身后，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电影还没开始，灯光也都是亮着的，有点晃眼。
“电影几点结束嘛？”
“一点多，这片长，你又不是不知道。”
“多少年没看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又过了一会，电影开场了，人又进来了一点，但还是有很多位置是空的。黑屏了一会，非常有年代感的开幕画面铺展开来，柏云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但也是闲着无聊，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爆米花。
吃了一会，前面传来妈妈的提醒声：“不要吃太多爆米花，容易口渴。”
“好的，我知道了。”
她把爆米花桶放在一边，彻底瘫下。
剧情冗长而舒缓，没看一会她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整个人困乏地点着头。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隔着衣服柏云还反应了好一会。
她被前面的亮光刺的有点睁不开眼，半眯着去看手机上显示的联系人，是陆右一。
柏云连接上蓝牙耳机，站起来悄悄走出去，小心地探头一看原来前排坐着的两个也睡着了。
外面的嘈杂声伴随着凉风一下子闯入耳中，被耳机堵着又有点不太真实的样子，柏云抖了一下抬步走到一个角落才点开接听。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呀？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他那边更吵，广播促销声还有孩童的嬉笑声，反正什么声都有，热闹得很。但陆右一声音比他们的都要大，带着笑意的不正经声音直直冲进耳朵里，她沉默了一下把音量调低回道：
“嗯。电影太无聊了，就睡着了。”
对方好像也是没想到一下子真的猜中了，笑了两声后才说：“没感冒吧？这样睡容易感冒的。幸好把你吵醒了。”
“没有。”她声音很平静，眼睛看向不远处售票厅里的人群。马上还有一个电影要开场，宣传海报滚动在旁边的荧屏上，鲜艳的配色看着就很欢乐。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任由吵闹蔓延。过了会，陆右一在那边突然开口：“一串糖葫芦，谢谢。”
柏云扫了一眼时间，就快到十二点了，她小声：“这么晚还吃糖葫芦…”
对面倒是回得很快：“对呀，老实说我还没吃过这样的呢。”
糖衣被牙齿咬碎，山楂的酸甜瞬间弥漫在味蕾，期间还夹杂着坚果香味，饶是他这种不能吃酸的都忍不住再尝一口。
她有点好奇，糖葫芦不都一个样？她虽然也没吃过几次，但看还是看过的：“不就是糖葫芦嘛，还能有什么花样。”
没意义的话术有来有往，陆右一那边声音停了一会，一会后，听见他问：“能开视频吗？我想看你…你绝对也想不到我在哪。”
话被很快带过去，柏云扣了扣墙，无声地点点头：“好啊。”
镜头打开，画面跟语音里的一样热闹，人来人往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来已经是午夜了。她这里背光，正好是阴影处，陆右一有点幽怨：“过去点嘛，我都看不清你了。你猜我在哪？”
往光处走了两步，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里还坐了个毛绒玩具，是等身高的。柏云又看了看，镜头里的周围实在没有什么能辨认出来的特色建筑物，她摇摇头，轻声回答：“不知道。”
“诶嘿，就知道你猜不到，你看！”
他一副猜到了的样子，嘴角还挂着糖屑，像贪吃的小狐狸。镜头翻转，手机被抬高，声音兴奋：“我才知道我们学校不远处居然又开了一条中华街！好漂亮，这里人好多哦！听说到时候会统一放烟花呢！”
镜头切回去，陆右一笑着的脸又怼上来，语气里藏了点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我要在这里跨年哦，要是你也在就好了。不过没关系，我能给你实况转播。”
柏云指尖陷进掌心，她垂下来的眼睫闪了闪，却是莫名问了一句：“糖葫芦什么样的？好吃吗？”
“嗯？你说这个吗？好吃，里面夹了坚果，可脆了你听。”
说着还就咬下来一个嚼给她听，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屏幕上的人。良久之后，听见她说：“我也想吃。”
“那我给你买一个，周测的时候带给你？”
“不用了，你给我留一个就行了。”
这是电话挂断前的最后一句，陆右一一时间有点恍惚，连嘴里的糖葫芦都没心情嚼了。顺着食道下意识咽下去时，手机页面已经回到聊天的时候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慢半拍的回神：“等会，什么意思？”
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但是他不敢确认，被人群挤了又挤之后才反应过来，找了个空地埋头打字发消息。
-啥意思啊？我，我给你留一个？我没听错吧？
-你不会要过来吧？
-你，你真要过来啊？
-喂喂喂？
一时间不知道是柏云要过来还是她要吃剩下的那一个糖葫芦更让他欣喜，消息不回他也不着急，半天都跟踩着云似的找不着北，就在别人饭店门口傻乐。
服务生忍不住走出来想要提醒他不要挡住大门，却被他抓着手掌甩了又甩：“兄弟元旦快乐啊！元旦快乐！”
这还不够，他整个人像磕了药一样，精神倍好，冲着人群就吼了一句：“大伙元旦快乐！”
路过的人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很是配合地笑呵呵回：“元旦快乐！”
后面还有小声的吐槽，“不是还没到元旦呢嘛。”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柏云她，她可能要过来了！陆右一在原地转了几圈，嘴角死活压不下去，又跟个被点着的二脚蹬一样，蹦跶得停不下来。
兴奋了一会后，理智才回来。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个点过来，她会不会被父母说啊？还有，这人这么多，怎么找得到自己呢？
忧愁催促了脚步，他干脆跃下楼梯挤进人群，从这条街的入口等她好了。
柏云运动细胞几乎为零，让她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赶到学校旁，简直就是强人所难、超越极限。但是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脑子一热想到了就直接说出来了，现在也算不上后悔，就是风刮的脸有点疼，一喘气就感觉肺里面全是结了霜的寒意，又疼又难受。
入口在小吃街那里，跨了两条路就是那家新开的中华街了。她之前也听小贩们提到过，说什么在这里开都把客人抢跑了什么的，在加上现在正热闹繁华时期，也不是很难找。柏云已经到了，只是人很多，她个子又矮，完全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周围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来挤去的，她来不及撑着膝盖缓气就被推搡着走进人群里。跑的太猛了，这会子身体反应过来有点耳鸣，嗓子也是火辣辣的疼。柏云低头看手机，是他打来的电话。
“喂？”
“你已经到了？”
陆右一有点震惊，那边跟这里的声音一样嘈杂，她甚至还没缓过来。
“嗯，但是我找不到你。”
“你在哪里？不要动，我去找你。”
他举着糖葫芦艰难行动着，没办法，人太多了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护住，他头一次这么庆幸自己手长腿长。
“我刚刚在小吃街那里，但是现在被挤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了。啊，旁边有个烧鸭店。”
“好，我知道了，咱两保持通话，我指定找到你的。”
明明自己也很狼狈，但是还是没忍住放出承诺。他垫着脚望人群另一边看。
快到十二点了，两个人还处于都找不到对方的状态。柏云被挤得根本站不住脚，左摇右晃的，前面都是人也不知道这会在哪了，她有点着急，电话里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也已经消失很长时间了。
“陆右一？你还在听吗？”
“我在。”低磁微喘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电流声却让人十分安稳。他突然笑了一下，整个人很愉悦，柏云听见他说：“我看到你了。”
她有点惊喜，下意识就回头，左瞧右望半天也没找到他。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都在仰头看着天边炸开的烟花，嘴里不由自主的轻念倒计时。听筒里的声音显得更不真实，她把音量开到最大生怕错过什么信息，手忙脚乱的样子又惹得对方轻笑，耳膜鼓动。
他说：“你抬头。”
五颜六色的烟花绽开，照亮了半边天空，使得黑夜变得更加绚烂。前些年被禁烟花，也是这段时间才放松下来，这样盛大的场景也是很久没有看到过了。欢呼声四面而起，互相喊着新年快乐，陆右一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笑，腾空、绽开又散落的火星被融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人间盛景，不过如此。
在看向他的那一秒，愣神的一秒中，周边仿佛按下静音键，耳机中只有他清晰的声音。
“元旦快乐。”
还有一句柏云没听清，但是看到他闪着光的眼睛，也大概能够猜出来了，心中的情绪也如同被绑在烟花上直飞天际。良久，她才回神，歪着头声音轻而缓：“元旦快乐。”
万家是灯火通明，李梦瑶正开着台灯正在听梁彤给她补习功课，那边声音突然停了一下，她问：“怎么了？”
“你看窗外。”
她起身站在窗户面前，不由得惊叹，对面又传来声音：“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手机嗡的震动了两下，她走过去看。是几个人的学习小群里丁森发的一段视频，点开后映入眼帘的是游戏人物正挽着漂亮的剑花，踏叶而起，在石崖上刻下‘新年快乐’四个字，剑气荡开一片水花，荷叶摇荡。
语音条紧接着来：“元旦快乐嗷大伙！看我准备了半宿的视频，帅不帅！给我朋友圈点个赞呗~”
李梦瑶看着看着就笑了，也回着：“新年快乐。”
许顺跟了一句，然后退出页面在大群里抢红包。班主任今天格外大气，一个红包把群里夜猫子都炸出来了，每个人都领到不少，底下一顺排的‘祝老师新年快乐’这样的话术，他省的打字也接了下去。
那边网络似乎有延迟，过了零点整分后才传来一句兴奋地女声：“新年快乐呀！”
他轻笑了一下，抬头看向窗外，低低应下：“嗯，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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